在京城开医馆的那些年

韩慕川的情况属实不妙。

陈小姐的一众丫鬟、护卫连同他一并被关在了刑部大牢里，虽无证据，但的确是他的嫌疑最大。

牢房里暗无天日，韩慕川靠在墙角，攥紧了手，心想:难道我真的不该来京城吗？

也不知道阿枝和小棠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几个官兵将他们带去了审讯室。

韩慕川跪在地上，只听见站在一旁的官员对着坐在桌案前的人说道:“大人，所有的嫌犯都在这儿了。”

赵尚书闻言点了点头，在一群人中巡视一番，韩慕川在里面格外显眼，赵尚书很快找到了他:“你就是给陈小姐医治的大夫？”

“是的，大人。”韩慕川镇定自若。

“陈小姐的昏迷可是你所为？”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近两个多月未给陈小姐开过药，陈小姐的昏迷草民毫不知情。”

“你一个小医馆里的大夫，却让陈尚书的千金频频到你那里看病，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说，你为何要害陈小姐！”

韩慕川百口莫辩:“还请大人让草民去诊治陈小姐，只要陈小姐醒来便能还草民一个清白。”

“你？”赵尚书厉声道:“连宫中御医都医治不好，你就能医好？”

“大人不是怀疑是草民害得陈小姐昏迷不醒，左右草民身上嫌疑最重，何不让草民一试？”

“回春堂韩慕川，因开错药方害得陈小姐昏迷不醒，现拒不认罪，来人，上刑。”赵尚书沉了脸。

韩慕川猛然抬头，赵尚书沉着脸，眼里带着戏谑。

他们不是在审问，也根本不在乎陈小姐的安危，他们只是要一个凶手，谁都可以。

一鞭又一鞭打在韩慕川身上，心里的绝望盖住了身体的疼痛，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还没有向阿枝表明心意，他不能死……

这时，有官兵来报:“大人，陈小姐死了。”

“什么？”赵尚书很是震惊，随即对身旁说道:“赶紧写一封认罪书，让他画押。”

赵尚书离开后，韩慕川被放了下来，陈小姐身死，这下更糟了。

刑部的人只想着找个“凶手”，给陈尚书一个交代，这群人，真是烂透了！

韩慕川又被关回了牢内，刑部给他定了罪并且明日问斩。

这一生真是太失败了，韩慕川心想。

此时的陈府，下人跪倒了一片，不敢抬头。

陈尚书直愣愣地站着，双目无神，年迈的管家悲痛万分:“大人，振作啊……”

入秋了，叶子哗哗地往下落，几片落叶被风送进了屋内。

赵尚书带着人走了进来:“陈大人，节哀顺变。我已将凶手缉捕归案，明日便问斩。”

“谁？”陈尚书僵硬地转过头。

“是回春堂的大夫，他开错了药，已然认罪。”

陈尚书依旧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尚书，赵尚书被看的心里发虚。

“陈大人注意身体，我——”就在赵尚书准备离开时，陈尚书突然疾步走了出去，他无视其他人:“备马，我要进宫，我要进宫。”

赵尚书暗道不妙，连忙追了出去。

第二日，戚行之听戚十一禀报完忍不住扶额叹气，短短一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韩慕川认罪，刑部判定择日问斩，再是陈尚书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夜闯皇宫要求重审，最后皇上将此案交给了镇察司审理。

这镇察司是由先皇设立，直属皇帝管辖，为的是监察百官，处理各种麻烦事宜，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镇察司办事狠厉，尤其当今的镇察司使季渊心狠手辣，狂妄无礼，做事随心所欲，不留情面，遭到不少官员弹劾。

皇上这是给陈尚书面子，无论镇察司查出什么，陈尚书都得接受，现在就看镇察司打算怎么做了。

戚行之头疼。

“我劝你不要跟季渊接触。”楚修宴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

“这件事的结果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如果韩慕川真是被冤枉的呢？三皇子不打算管？”

“冤假错案还不多吗？我如何管的过来。”楚修宴苦笑。

戚行之叹气:“看来我得想办法哄哄小余儿了。”

戚十二叹了口气。

戚行之:“你叹什么气？”

戚十二劝道:“爷，您跟余姑娘是没有好结果的。”

楚修宴点头:“行之，你要想清楚。”

“你们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帮朋友。”戚行之解释道。

楚修宴和戚十二一脸不信的表情，戚行之气炸了，偏偏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也是有点心虚的。

如戚行之所想，余枝在得知情况后眼泪跟珠子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无能为力。”戚行之叹着气。

“我明白，行之哥哥已经帮了很多忙了。”余枝哽咽道:“可是……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去看看韩哥哥？”

“怕是不好办，若在刑部就有法子让你进去，可现在是在镇察司。”戚行之皱起了眉。

“那岂不是。”余枝怔住了:“连一面都见不到了。”

戚行之心软了:“我再想想办法。”

“行之哥哥。”余枝哭道:“难道韩哥哥就这么死了吗？他医术那么好，救了很多人……”

泪水将戚行之胸口的衣服都浸湿了，他僵硬着手轻轻拍了拍余枝的肩膀。

最终还是找到了办法。

戚十二正好跟镇察司的一个人认识，那人说是可以趁季渊不在时帮忙偷偷进去。

“这人可信吗？”戚行之很难相信。

“绝对可信，但是爷，您不能进去。”戚十二拍了拍胸脯。

戚行之皱眉，但也实在没法，毕竟他身份敏感，万一被发现了可是要命的。

所以最后是余枝一个人进去的，戚行之在不远处接应。

镇察司的墙壁比别处高很多，处处透露着严肃冰冷。那人将她带入了地牢，随着逐渐深入，周围越发寒冷。

镇察司外，戚行之牢牢的盯着门口，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身墨紫色官服，头戴官帽的男人走了出来。

季渊！

戚行之大惊，下意识想要冲过去拦住他，被戚十二拦住。

“爷！冷静！”

“不是说季渊不在的吗！”

“原本是不在的，谁知道他突然回来了。”戚十二越说越没声。

戚行之慌得紧，浑身在细微颤抖。

“爷，我们要不请三皇子帮个忙？”

“你以为他能比我们好多少？”

戚十二不说话了。

镇察司内，余枝才走到一半路程，不禁感慨万千，这镇察司不愧是花了重金建的。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余枝猛地回头，昏暗的拐角处站了个人，身形高挑，身上泛着一丝诡异的紫光。

旁边带她进来的人砰的跪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发着抖:“大…大人，属下该死！”

余枝看不清来人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人如毒蛇一般的视线在盯着她，余枝想，她要不要跟着跪下。

那人摆了摆手，一旁跪着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余枝刚要抬起脚，只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原来是你啊，小公主。”

余枝眼皮一跳，那人走了过来，男人有着过于精致的面容，可那双眼睛如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在说什么？”余枝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

季渊短促的笑了一声:“长公主悄无声息的回到京城，连我都毫无察觉，看来是玩什么游戏呢。”

还真的认识我，余枝也不装了:“既然知道，就识相一点。”

“那可不行呐，小公主，你是想救里面的大夫的吧？”季渊似是有些苦恼:“皇上可特意跟我说了要我赶紧结案。”

余枝可不怕，就算皇帝亲自下了令，她也救得。但是这季渊的确出乎意料，他居然认得她，这可不妙。

“你要什么？”

“要你。”

余枝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乐了:“什么？”

“小公主不要多想，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不敢肖想驸马之位，只不过当个男宠还是够格的。”

“你不是个太监吗？”余枝脱口而出。

季渊脸色一沉，随即笑道:“是不是太监，小公主试试不就知道了。”

余枝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比她还让人震惊的人，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考虑考虑。”余枝敷衍道。

“小公主有时间考虑，里面的人可没命等了。”季渊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同为男宠，私心上我是不想救他的。”

余枝:“……”这个神经病。

“那好吧，我答应你。”等她搞清楚情况就把你给杀了。

“小公主可不要骗我，要不然我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那你还怪有能耐。

余枝歪头:“爱信不信。”

季渊笑了:“走吧，小公主。”

“别叫我小公主。”

“那叫什么？阿愉？”

余枝瞪着他，季渊更开心了，眼里也露出了笑意。

韩慕川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冷着脸走来，身侧的男人低着头笑着。

韩慕川认识那个男人，季渊，镇察司长使。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这个男人留了一句“等死吧”就走了。

发生了什么？

“韩哥哥。”余枝看到了韩慕川，担心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阿枝，别担心，都是皮肉伤，你怎么来了？”

韩哥哥？阿枝？季渊在一旁冷笑。

“我实在担心你，就请……季大人带我进来。”

韩慕川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但看到余枝苍白的脸色，只得从喉咙挤出一句:“多谢季大人。”

“不用谢。”

余枝:“……”

真不要脸。

季渊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好了，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

“韩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阿枝……”

余枝走后，季渊没了好脸色:“韩大夫，皇上不在意真凶是谁，命我七日内断案，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要验尸。”

“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季渊转身要走:“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查不出什么，陈大人怕是会将你扒筋抽骨。”

“季大人！”韩慕川突然喊到:“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请你不要伤害她。”

季渊脚步一顿:“我要的，你给不了。”

韩慕川跌坐到地上。

“怎么，心疼了？”季渊一出来，余枝就盯住了他。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见过你，很久以前，看来小公主是不记得了。”

很久以前？看来她回去得好好查查了。

快到镇察司大门时，季渊还一直跟着她。

“停，你不要跟我一起走。”

“用完了就这样把我扔了？”

“你想怎么样？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余枝嘲讽道。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不过现在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余枝心中好笑，朝季渊招了招手:“你过来。”余枝抓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弯腰，季渊不明所以。

随后余枝微微踮脚，倾身在季渊嘴角亲了一口，然后笑着望着他:“这个奖励，满意吗？”

季渊抿着唇，看着余枝消失在门口，心中忽然有些懊恼。

外面，戚行之正急的来回踱步。

“爷！余姑娘出来了！”

戚行之握紧拳头，等余枝走近连忙把人带上了马车:“你见到季渊了吗？”

“见到了。”余枝手腕被攥得有些疼。

“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季大人挺好的。”

“挺好的？”

戚行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季渊那种人能跟好这个字搭边？

只见余枝点点头:“嗯，季大人带我去见了韩哥哥，还答应给韩哥哥证明清白的机会。”

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但戚行之毫无头绪。

“小余儿，季渊这个人心狠手辣，他一定别有所图，你不要跟他接触。”

“但是他没有让我做什么。”余枝苦恼道。

戚行之语重心长道:“谁知道他在憋什么坏水，他能是平白无故帮别人的人？”

“可是。”余枝有些纠结:“行之哥哥你也平白无故帮了我许多。”

“我这怎么是平白无故！”戚行之急了，解释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哦，我明白了。”余枝应着。

戚行之也不管是真明白假明白，总之他得想想办法提前应对了。

夕阳将马车的影子拉的老长，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饭香。

多么美好的景象啊，余枝心想，她得加快进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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