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皇后为朕纳新君

从坤宁宫赶到蘅芜宫确实不需要很长时间，关玉环踏进后殿时，男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声映着宫男丫鬟一盆盆红白两色的水进进出出，一个瘦小的男孩在院子里用手指抠挖着青石板缝里的杂草。

她的第一感觉是萧索。如果说肃杀是坤宁宫原主人喜欢的风格，那么显然这个宫内的气氛与主人的不受宠息息相关。韩琛最早与关聆相遇时只是一个小宫男，诞下了六皇子之后才被给了正式的名份，封为侍郎。

陈太皇贵君扣住太医的原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就跟三番五次派人来暗杀关玉环的理由一样，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女儿能成为女帝，自己能当上女帝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如果这次韩琛生的是个女儿，那么后宫唯韩王宫一家独大的局势就会被动摇。

蘅芜宫本是当朝圣上后宫里的宫殿，只是因为眼下关玉环只有一位君后，所以与其让其大量空关着长草，不如继续让母亲留下的几个兄弟姐妹和他们的父亲住在其中。

“玉环，你真的会接生？”纪方元跟着关玉环踏入后殿内室，看着自己的妻主熟练地将手浸泡在水池中，拿一旁的毛巾擦干，随即拿着纱巾围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脱去赤金的帝王外袍，递给一旁的飞虹，套上灰色的粗布外套，掀起将产夫围在其中的纯白布帐。

“我以为你知道的”，她惊愕地望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哦对，你要进来的话也得换成这一身，不然会污染环境。”

飞虹放好衣服，正准备换上粗衣进帐帮玉环打下手，回头却被君后的大衣罩住了面庞。

“君后……？”

飞虹将衣服叠好，就见自己那一身要换的粗衣和纱巾已不知所踪，就见纪方元穿戴齐全钻进帐内。

“飞虹，你在外面照顾好六皇子，我进去帮圣上。”

关玉环拿毛巾擦了擦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岁数大不了多少的男人的额头，轻声细语道：“韩太贵君，臣来了，请尽可能放松，待会儿臣叫您使劲时再用劲。”

转头见纪方元跟着自己进来，她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旁边的下等仆役满头大汗，关玉环拍了拍他们的肩示意他们都出去。

“是薛太医吗？太好了，您总算来了。我感觉孩子一直在拉扯我的肚子，当初生一心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苦过。”

照理说经产夫第二次生产会顺利很多，关玉环把了把脉，又听了听胎动，判断了下胎心位置和胎儿姿势，疑窦掠上了心头。

不过毕竟经验占据了上风，她很快就确定了一件事：这孩子和这男人只能活一个。

她没再过问韩琛，装作没事人一样，示意纪方元去把男人的两条腿支起固定在床沿。

“把他垫高一些，脊背斜靠在被褥上，对，腰下面塞实，不能有空隙。”

关玉环卸下了半个掌关节，在纪方元瞪大双目的眼神中，以一种古怪的手法顺着男人体内摸索，很快就触及了婴孩所在的头顶。

“现在，请用出全部的劲。”

果不其然，婴孩在呱呱坠地后的一刻钟内停止了呼吸， 而韩琛在使出全身的劲后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昏迷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孩，按照皇室传统这算夭折，没有封号也没有名字，为了防止被有心人拿去动摇女帝政权，必须立刻送往皇陵安葬。

纪方元一挥手，一个全副武装的暗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抱着这个女婴就离开了。

他的妻主身上的灰衣早已沾满了秽物，她浑然不觉，把脉确定了男人的安好，将人放平，盖好了足够暖和的被褥，喊下仆进来，叮嘱了十天半个月里饮食、洗漱、排恶露等等的细节，还叫飞虹派一个老练的宫公来操持蘅芜宫的起居。

悉数安顿好，她的视线才转移到纪方元这边来。

“我来，你别动。”纪方元抬起双臂，低头看着关玉环微微下蹲，解下自己粗衣背后的布结。

“把纱巾取下来后记得先洗手再洗脸，用那边那盆热水。”

关玉环说着自己也反手解下了自己的粗衣，将这些衣裳都小心地扔进一旁的大木桶里，跟飞虹示意让宫人不用清洗，直接丢弃。

纪方元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看着关玉环疲劳的神色，也不忍多问，小声道：“玉环，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嗯，确实忙活了好一会儿，不过不用回去，蘅芜宫的偏殿收拾一下，我先去睡个回笼觉，等韩琛醒了我还有些话要跟他谈谈。”

关玉环醒来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本来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纪方元不知何时已经和衣靠在自己旁边睡得呼吸深沉。她不想叫醒他，直接双手往他身侧一撑跳到了地上。

“你醒了……”刚刚还睡得死死的青年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仔细寻思自己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啊，关玉环大受震撼，但嘴上还是应了：“一不小心就睡到这个时辰了，再不起来我就怕韩琛直接跪我门口，他有丁点闪失可是大损我的德行。”

她打开院门时，飞虹就招呼着几个小丫鬟端水的端水、端饭的端饭，关玉环问了问才知道韩琛已经醒了，不过林宫公已经安抚他在后殿用膳完毕、好好歇着等待传召。

“回禀圣上、君后，期间无事发生，赶来的宫外太医已安排在外殿等候，请二位先洗漱用膳吧。”

关玉环还想说点什么，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双筷子，回头去看，纪方元亮晶晶的双眼饱含着对她先吃饭的期望，遂停下了先去找韩琛的念头，点了点头坐下扒拉饭。纪方元的近侍乘鹤收到了主子的眼神暗示，拉着飞虹耳语几句，于是其余的小丫鬟跟着二人统统退到了院落外面。

“我从师傅那里听过你的过往，只知道漠北那家旅店生意很好，老板娘人也很好，把你从小照顾到大……我没想过，她还会教你这门手艺。”纪方元边吃饭边轻声道。

关玉环笑出了声：“接生当然不是越姑教我的，可能因为男人都怕她脸上的疤痕吧，也可能她性格的原因，总之她终生未娶，没有夫君和子嗣。”言至此，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关玉环吞咽的米饭里混入了泪水，“她对其他人也很好，她是漠北游廊最仗义的人。”

“对不起，玉环，提到了你的伤心事，等你心情好了再告诉我吧。”纪方元递过去一方手帕。

关玉环没接，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让你看到了难堪的一面，你回忆过去那么波澜不惊，倒是我不如你了。”

“我会男科方面的医术，无他，只因那家漠北的旅店，不单纯是旅店。”

“越姑开的这家店，是漠北游廊最大的倌店。”

漠北这个地方，干燥缺水，南来北往的商客形形色色，大部分经商的女人都晒得黝黑，身型跟她们随身带的保镖随从一样高大，一拳就能将江南小酒馆里的梨花方木桌拍得粉碎，所以越姑店里的座椅和桌子都是真钢打造，平时钉死在地板上，贵客如果有需求要拼桌再拆卸下来重新调整。

越姑的小倌也不同于普通的倌店，往往个个盘靓条顺的同时精壮丰腴，从西北汉子到南方小婿，什么颜色什么类型什么语言的都有，故而很受商队们的欢迎。

从关玉环记事开始，越姑就每晚一个人睡，她把玉环哄睡着后，在侧殿的厢房里和衣而睡。虽然招待客人时她会在小倌们身上装作很感兴趣地揩油几下，但她确实跟他们都没有过实质的关系。

越姑有个好友，玉环管他叫陶叔。陶叔是个男科医生，偶尔也会治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不过主业还是给越姑店里的数十个小倌看男科方面的疾病，从容易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疾病到替倌男引产、助产都有。

关玉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要拥有礼仪规矩简直是天方夜谭，漠北唯一的规则就是拳头，谁拳头硬听谁的。越姑教她各种武艺，尤其让她专练力量，她在十二岁时就能一手举起一个成年男性，同时陶叔就教她识字、看医书，俨然一副要把她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样子。实际上，在玉环十三岁时，她已经能帮着陶叔给倌男们看病了。十六岁时，她独自接生了人生中第一个活着的孩子，她还记得因为这个孩子，那个男人重新获得了生的希望，与越姑告别带着孩子回到家乡去过寻常日子了。

“方元，你知道吗？陈太皇贵君之所以做出这次的举动，其实就是传达出这个意思，他对我的过去比我们想象的要了解得多，即使他是幕后一直在追杀我的人，我也无法正面打败他。而他将在这个后宫继续作威作福，视其他皇女皇子郎君的性命如草芥。”关玉环语气冷了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在逼我失去理智，他夺走了我在漠北的所有，我才醒来三天，已经设了两场局了。”

纪方元蹙眉：“我查过陈令卿的信息，他祖上是商贾世家，他作为陈家大世子，从出生开始一直以继承人的方式培养，本来只是想让他进宫长长市面，没想到你的母亲一眼就看中了，当然我师傅说也可能是关太后建国之初想要控制官家命脉，充盈国库，故而宠幸陈氏，陈家黑白两道通吃，官运亨通，商贾关系遍布全国各地，也只有这样的财力才能雇佣数百杀手只为让你埋骨漠北。”

关玉环冷静下来，转动着手里的汤碗：“无论如何，我想见一见这个人。”

“如果可以，到时候请你在韩王宫外等我，我想一个人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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