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少卿

谢寂一到家，侍从风止便迎上来：“家主在正厅等郎君。”

谢寂点头，抬脚去见父亲。

父子俩隔案对坐，用窖藏的雪水煮茶。

梅花在滚水下整朵舒展开，一如枝头初绽。

谢阶庭问他：“陛下可有怪罪于太子与你？”

“未曾。”

谢阶庭有些意外，本以为儿子这次会被太子连累。

他叹道：“太子过于宽仁，不及晋王英武果断。”

谢寂闻言放下茶杯，“晋王心思过于活络，陛下并不喜他。自他去封地后，都不曾召他进京。”

谢寂两年前开始支持太子，但最近陛下对太子愈发不满，常斥他懦弱。

谢氏族中渐有分岐，有人认为太子可能被废，不如助力晋王，他母亲是贤妃，外祖家势大，本人也出色。

谢寂恐族人会乱来，他郑重道：“父亲，谋定能方后动。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少与晋王来往。依儿子看，太子之位无忧。”

太子虽懦弱，但他性情仁厚，疼爱弟妹，继位后能善待他们。

而晋王野心勃勃，手段狠辣，皇帝若立他为太子，其他儿女要怎么活？看他对连城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他定希望儿女们平安。

谢阶庭点头，谢寂眼光长远，谋略过人，不逊于他这个做父亲的。

“你朱家姨母和你表妹来了，在你母亲院中，去见见她们吧。”

谢寂起身：“是，父亲，我这就去。”

他声音平淡，不见有丝毫喜气。

谢阶庭眉头微皱：“你的婚事要尽早定下，若不中意朱家表妹，那就选王氏女，二者择其一。”

“非是父亲逼你，你要先定下婚事，族人们才同意你做家主。”

谢寂无可辩驳。

望着风神如玉的儿子，谢阶庭叹气：“你莫非还在惦念冯氏女？”

“并无此事，儿子只是——”

“你不娶妻就罢了，听你母亲说，侍妾你也不要，她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说到末句时，谢阶庭语调十分委婉。

谢寂哭笑不得，原来家人也知道外头那些传闻，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情欲于儿子来说，可有可无，儿子暂时无心，非是身体原因......还请父亲宽心。”

他走到门口时又转身，“有时想来，男女欢娱不过是低俗之趣。”

谢阶庭噎住，谢氏子弟多风流，都有妻有妾，谢寂这是在骂他们吗？

他怕不是自己有问题吧。

到了母亲院中，早有人迎上来：“大郎来了。”

谢母窦氏笑道：“大郎快来，见过你姨母与妹妹。”

谢寂对着上首的石绿色华服夫人一礼：“见过姨母。”

青年如松如竹，焕然生辉，让人心生欢喜。

朱家姨母略略欠身：“我正与你母亲念叨呢，你就来了。”

她旁边是一茜色长裙少女，皮肤白皙，秀丽可人。

她双颊微红：“见过表哥。”

“表妹好。”

窦氏看着儿子，又看看外甥女，心中满意，“大郎坐下，陪我们说会儿话，你整日在官署忙，难得清闲。”

他挑离女眷们最远的一个矮榻坐下。

谢母道：“芷儿今年有十七了吧。”

朱家姨母笑道：“可不是，她说要陪着我不嫁人，什么傻话。”

“芷儿孝顺，像我们大郎， 也是拖着不肯成亲......”

姐妹俩看向各自的孩子，相视一笑。

朱芷的脸更红了，她偷偷看向谢寂，后者神色未变。

“大郎，你明日休沐，带你妹妹和芷儿去外头逛逛，润儿昨日还念叨呢。”

“是，母亲。”

他起身告辞，“母亲，儿子先回房，明日再来向母亲请安。”

朱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哥如此淡漠，是因为还放不下前未婚妻吗？他真深情。

窦氏嗔道：“大郎越来越闷了。”

入夜，侍女阿萝轻手轻脚整理床铺。

青炉飘香，铜雁点烛，烟雾和灯光笼罩满屋。

“郎君，收拾好了。”

谢寂放下手中书卷走向床边，阿萝不敢多看，很快躬身退出去。

郎君从不要人侍夜，他喜欢独处。

谢寂躺下后想着事情，亥时【这里指晚上九点】，睡意袭来，他放下罗帐勾。

传言真恼人，他一点也不寂寞，且晚上睡眠极好。

***

次日公主府，连城还在用早膳时，长乐公主就来了。

与她衣品不同，长乐公主服饰明丽，艳光逼人。

她拉着连城的手上下打量，“哎呀，转个圈，让二姐看看，小美人成了大美人。”

又摸摸连城的脸：“......好白，好滑好嫩......”

“打扮这么素？二姐知道了，你是想跟父皇哭穷，真聪明......”

见连城无精打采的样子，长乐有些奇怪：“六妹累了？还是嫌二姐话太多？”

“不怪二姐，是我自己提不起精神。”

长乐笑了，“这还不好办？二姐有办法让你开心，我带去你教坊，最近他们新出了乐曲，咱们去快活下。”

教坊属太常寺，负责宫中宴会，平日常有皇族与官家子弟出入，寻常百姓入不得入教坊。

连城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教坊，想着图个新鲜，便点头应下。

【教坊是唐朝所设，为太常寺所管。在明朝时改称教坊司，才有了官妓性质，之前算是音乐机构，相对正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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