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七十年代

高瑞芹回了家，却也没闲着。家里一堆事等着她去干。

她先是去了李二婶家。李建群这一枝就兄弟两个，他下面只有一个弟弟，叫李建树，比他小6岁。当初也是因为父母去世，为了养这个弟弟，李建群才会干的好好的大师傅不干了，在55年从省会回来。66年逃荒结束回了李家庄后，家里原有的三间土坯房给李二叔结婚娶了媳妇，李建群带着老婆孩子另外盖了房分了家。

长嫂比母，高瑞芹把小叔子快当成大儿子疼了，李建树对高瑞芹也亲得很。他娶了附近薛家庄的薛和丽当了媳妇后，五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是高瑞芹伺候的月子，现在小闺女刚满月。

到了李建树家，高瑞芹先是帮着薛和丽把换下来的尿布和衣服都洗了，又把家里的地扫了，早上的锅刷了，鸡喂了，把干了的衣服和尿布都收了又叠了叠，再收拾了中午的菜。李建树也跟着自家大哥学了点厨艺，做饭倒是不用她操心。就是几个孩子挨得太近了，没人帮把手能把李二婶累死。看了眼小妞妞，看着她们娘几个都好才回了自己家。

没办法，没有婆婆，高瑞芹连个娘家都没，薛和丽娘家哥哥的孩子还都小，她也指望不上她娘，妯娌两个只能互相帮着做月子。

高瑞芹能让人，薛和丽识让，妯娌两个处得跟亲姐妹一样，从来没有红过脸。李二叔家三个孩子挨得太近了，薛和丽身体不好下不了地，家里的工分老是不够一家子的粮食的，年年工分倒挂，全靠李建群家接济，高瑞芹从来都是只嫌李建群给二弟家给的不够多，没有嫌过一句的。因为这，整个李家庄，说起来高瑞芹，个个都是伸大拇哥的，加上她那儿能换到便宜醋，村里的妇女们个个都跟她好。

收拾完了，高瑞芹抱过李二婶手里的小闺女，让李二婶收拾一下自己去，洗漱一下。没办法，两个儿子也不大，大的才四岁，二的两岁，再加上个刚满月的，李二婶是啥也干不了。没有大嫂来换手，她真是脸都没空洗。高瑞芹贴贴小侄女的脑袋，温度正常。又摸了摸屁股，没拉也没尿，就晃着小丫头哄她睡觉。看她们娘几个都收拾好了，才回了自己家。

回家自己家也一堆的事呢，先是把要洗的衣服都收拾了出来，把冬天的棉袄棉裤也都收拾了出来，该拆的拆，该接的接，该晒的晒。还估摸着几个孩子的长势，准备把该接裤腿袖子的找同色的碎布接一接。她还翻出来几个孩子的棉鞋，发现都小了应该，布鞋也该换了，就又收拾了一堆布头准备下午刮上几张鞋底。

洗衣服前，她先舀了两碗玉米面，一碗白面和上了面，和好了放盆里醒着，准备中午吃葱花炝锅手擀面，李建群和几个小子都特别爱吃面条，一天三顿都吃不腻。她还没把一大家子的衣服洗完，爷三个和李亮就都进了家门。李秀芳直接把她手里的洗衣盆接过去接着洗，李建群则直接进了厨房。他擀的面下的面比高瑞芹做的好吃的多了，只要他在家，就不让高瑞芹动手。李明则背起了筐去割猪草。李小三和李小四在外面跟人玩了一上午，身上脏兮兮地回了家。李亮一看，就抱着小三领着小四去洗澡。院子里早上就晒了一大盆洗澡水，就是让他俩洗澡用的。

高瑞芹嫌外面热，就回了堂屋，坐在那整理碎布条。李建群不吭声地进门，往她手里塞了个鸡蛋就出了门。高瑞芹一摸还是烫手的，就笑。这个男人老是怕她怀着孩子营养不够，偷偷摸摸地给她开小灶。

她慢慢地剥开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家里男人和两个大孩子忙碌碌的，二儿子跟老三老四热闹咋乎的边洗澡边打水仗，时不时的还尖叫大笑，心里很是开心平和。

李建群把面好好揉了揉，擀成了一个大薄片，掂起了一头，熟练地往下放，自然地叠成了几层，拿着大菜刀，切成了薄条，又洒上一小撮面粉，把面条抓散。叫了刚给老三和老四洗完澡的老二来烧火，烧大火，这边切了一棵葱的葱花，没放油，早上的酱没吃完，里面还有不少猪油香得很，直接把葱花和酱都放进冒烟的热锅，翻炒几下，等葱花的香味出来了，倒进去几瓢水大火烧开，把面条下里面，案板上的面也用刀刮刮一起倒进锅里，放了点盐，一点酱油，一点醋，又放了一把早春种的小白菜进锅里，等面条滚三滚，就能出锅了。

一人一大碗，也没放桌子，就一个个端着吃。高瑞芹先把自己的碗放在了一边，端起了碗先喂老四吃。面条筋道，有剩下的面粉，汤也稠稠的，有酱，盐都放得少，但是吃起来香得很，味道也合适。

吃完饭简单歇了个晌，下地的上学的都走了，该玩的也都去玩了，她就舀了一点白面打成了糨糊，想趁着日头正独，打点鞋底子的布板子。

也没有在屋里和院子里干活，高瑞芹掂着家伙什来到了村东头的大槐树下面。这是一棵两抱粗的大槐树，据村里老人说，建村的时候这树就在了。村里的妇女们，只要是天不是太冷，都喜欢坐在这树下干活儿，夏天纳凉，冬天晒暖。

高瑞芹一到那儿，就看到薛和丽带着小妞妞也在，她家的李海和李洋估计和李星李辰一起跑着玩儿去了，也不见人影。一见高瑞芹来，薛和丽就赶紧给自家嫂子腾了个凉快的地方，一边帮着她挑着小布头再在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上打放平整，一边说着闲话。

高瑞芹把裁好洗干净的小布头小布条在板子上铺平对好，铺一层，就刷一层糨糊，再铺一层，这样要铺上十来层，有1.5厘米左右的厚度后，在阳光下晒干后，再按照剪好的纸鞋样剪成合适的大小，上下再用用过的白孝布上下铺一层，用粗针麻线转圈衲得密密麻麻的，做成布鞋穿，也就是所谓的千层底。这种布鞋，穿起来轻便透气，脚一点也不闷，底子还特别的耐磨，就是麻烦些，却是任何鞋都比不上的舒服。

薛和丽问：“嫂子，你哪来的这么多小布头？这是又要给那几个做鞋穿？”

高瑞芹一边铺着布头一边回答：“你大哥一条裤子，实在是补不出来了，我就把补丁全拆了，大块的留着继续打补丁，小块的全在这儿了。要是能打的布板子多些，我就分你两张，你也给老二做双鞋穿。冬天的棉鞋也该准备了，你准备了没？”

薛和丽高高兴兴地回道：“好咧谢谢嫂子，我那儿还有点碎布头，明天给你拿过来。孩儿们的棉鞋我妈一个给做了一双新的，我的是去年做的不用新做，我给建树做一双就行。嫂子你给我一张布板子就够我用了。等到了冬天你正好生产，到时候我提前存上鸡蛋，给你好好坐个月子。你肚子里的这个会生呀，生的时候正好是农闲的时候，我大哥能好好能做几顿饭了，我做的饭跟大哥差远了，怕你吃的不得劲。”

高瑞芹笑了，点了薛和丽额头一下，“想偷懒就明说，还你做的没你大哥好吃，月子饭哪有好吃的，谁做都是那个味，想偷懒就明说呗。别的我不管啊，我怀的这个小的，等生下来，你可要准备好洗尿布了啊。”

薛和丽就跟大嫂撒娇：“不管嘛嫂子，小的事我管，但是大哥做的饭就是好吃嘛，等你坐月子，我也跟着沾几天光。”

这妯娌又说又笑的，薛和丽一撒娇，其他的妇女们看着这两人，也都笑起来。

罗寡妇也在这儿呢，她男人去了三年了，留下她和两个儿子相依为命。大儿子今年15，早早的下了地。罗寡妇却总是说身体不好，不咋下地。她大儿子年纪小，拿不了满工分，一家子的工分不够分粮食的，年年都要另外拿钱出来买口粮。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钱，次次都拿得出来，不像别的劳力少的家庭都要一直欠着队里的。她家里吃的也好，家里经常飘出肉香味和油香味。村里有人传她跟好几个老光棍偷偷来往，那几个老光棍的钱都进了她的口袋。不过传言是传言，高瑞芹倒是经常半夜起来起夜的时候，看见她家里灯光亮着，也经常半夜听到门响。

罗寡妇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妯娌两个，尤其是高瑞芹，嫉恨她日子过得好，男人贴心，孩子能干，还有个孩子学习好，就是有个妯娌，也跟亲妹妹一样。虽然是个孤儿，也没个娘家人，日子过得在这村里数一数二的。

这会儿见这妯娌俩说笑的开心，心里不舒服，就故意高声笑道：“李明他娘，跟你家小婶子乐啥呢？是说晚上吃啥好的吗？要是建群大哥再做点肉啊蛋啊的，也施舍我们家大柱二柱两口，两个没爹的孩子可怜啊，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口肉。大家伙是不知道，李明她娘天天吃的可好了，还没分麦，俺家早就只剩红薯面了，就这都不敢吃饱，怕断顿了。人家一大早就吃干粮，玉米面贴饼子，还用大油炸酱，还蒸鸡蛋吃。下次有好吃的也可怜可怜我们家大柱二柱呗，你们家吃不下放坏了的也给俺们两口，两个孩子长大了，也念你们的好不是。”

她平常没少跟队里的男人们眉来眼去的，好多妇女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会儿她一想找高瑞芹的事，就有人戗她：“大柱娘，你别找李明她娘的事，你家还能少吃的了？天天说吃不上饭，我咋前天还碰见你买了一挂肉回来？你家大小子比李明还大一岁呢，李明都能拿七个工分了，你家大小子才能拿五个，你还好意思说。天天说自家吃不好，你倒是也下地啊。俺们这些不下地的，要么是家里劳动力多，要么是怀着孩子，孩子小的，就你也没病也没灾的还天天跟别人要吃的，哪来的脸啊。”

另一个妇女接着说：“你看看，你能跟人家大柱娘比？人家虽然工分不够，但是裤腰带一松，有的是人给人家送钱送肉送粮食，咱们哪能跟人家比呢。就是吧大柱娘，兔子也不吃窝边草呢，你找钱的时候，也别老在咱庄找，都是叔伯兄弟的，万一碰到了，你说弄得大家多不好看啊。”

这话一说，大家哄堂大笑。罗寡妇被众人羞得没办法，掂起小板凳，扭着一双缠过又放开的解放足飞快地扭回了家。大家看着她扭得飞快的脚和屁股，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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