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南枝

帐外有人叫嚣着：“既来了我明国军营就别想走，拿下贼人，赏银百两！”

男子脱掉女装，示意我躲起来，我随意抓了件外衣给那女子穿上，拽着她一起躲在床榻后，用手捂着她的嘴，生怕她再叫出声。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道：“别那么多废话，动手！”

方动手，远远的便听见有士兵呼喊着：“失火了！粮草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去些人救火！”

“少统领敌军攻进来了！”

“什么？”

“杀！”

“杀！”

随着冲锋的呐喊声，马蹄声，一时间万千士兵身着盔甲，手持长剑，从大雾中出现，一拥而入，转瞬间现场一片混乱，刀剑声，惨叫声，嘶吼声……

一场混战之后，外面平静了些，或有拾战利品的声音，但听声应是云国胜了。

我们还躲在那里，不敢出去，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也许更久，我面前的女子倒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神情恍惚，兴许是蹲得久了，我的脚麻得没了知觉，也没瞧见那人来寻我。

这时士兵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害怕极了，想着那人怕是已经死了，我做的这些都白费了，那么接下来我是否就要成为云国士兵的玩物。心里越想越难受，鼻头一酸，只觉眼眶发热，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这时帐帘开了，有人进来了，大概是士兵搜查到这里了，我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噩梦的到来。

“哎！出来吧。”来人敲了敲床榻。

这声音，是他？我欣喜若狂，想要站起身来，可我的脚太麻了，刚站起了点便跌坐下去。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床榻后，一只大手伸到我的面前，我蹲在地上望向他，他有些疲惫，满身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手臂，腹部简单绑了些纱布，不过这张脸似乎比先前更俊了，人也更高大了些。

我迟疑一瞬，把手伸了过去，他的手掌热乎有力，让我忽生一丝安全感。

接着他一把将我拽了起来，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便跌进他宽大的胸膛，我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我赶紧立了立身，松开他的手，低垂着头，担心被他撞见。可没曾想那人在我目光不及之处嘴角已然上扬。

“还能走吗？”

“让我缓缓便行。”

我扶着床榻，榻上的统领已被抬了出去，只留下斑斑血迹和浓烈的血腥味。我揉了揉腿，跺了跺脚，没多久便能走动了。

我猛然想起身旁的女子，转过身去正遇上她眼巴巴的望着我，眼泪装了满眶，样子甚是可怜。

我偷瞄他一眼，试探着问：“公子，敢问这些女子怎办？”

他应是听懂我的意思，淡淡回了句:“自然是放她们归家。”

我与那女子先是一愣，转而反应过来，对视一笑，便感恩戴德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他扯唇一笑:“快起身，云国不似明国，我云国军营从不曾养营妓。”

我心里乐了，云国不养营妓，那我回上京的路就更顺了。

“少将军，大将军唤你赶紧回营包扎。”一个士兵进来传话。

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他杀统领的手法又快又准，一般士兵是做不到的。

他点了点头，让我跟在他身后。

外面天还未亮，大雾还未散去，篝火还有些许余火，军营里里外外尸体遍地，有些未断气的明国士兵躺在地上呻吟着，求饶着，营妓们哭哭啼啼，场面实在惨烈。空气中全是血腥气，不时让人作呕。

他们用板车拉着受伤的士兵，装了很多未烧完的粮草、马匹、军火之类的物品往回运。

我一路跟着少将军，他先我一步跃上马车，我想着我一个营妓自是不配与他做马车的，见我呆站在原地，他玩味的笑了笑，带着些痞气:“不上马车，要走着回去？”

“啊？”

我有些错愕，但这等好事我自然不会放过。我丝毫没有犹豫便往上爬，可马车太高，我实在上不去，驾马的大哥见我上不去，搭着手给我助了下力，他穿着跟别的士兵不一样，这可不像一般的士兵，高低也有个啥官职吧，上了马车我笑着向他道了声谢。这以后就得寄人篱下了，别管大兵小将，这些人我是一个都开罪不起。

我掀开帘子，掬着身子进了马车，马车里面除了座板就再没别的东西了，我坐在他的对面。

马车没走两步，我便撩开帘子看着那些营妓们，她们会先被云军一同带到边境处，再放她们回家。

但我晓得自被抓去做了营妓她们便再也回不去家，即便没有死在军营，这一生都不会顺遂，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永远活在流言蜚语中。

这世道对女子是有偏见的。

我叹了口气，放下帘子，看着对面的少将军，他闭着双眸，可能是长年驻守边关的原因，脸上略显沧桑，头倚着车厢，随着马车颠颠簸簸，他的脑袋也跟着摇摇晃晃的，我想着应是方才作战太累便睡着了。

马车转转悠悠，我也不清楚走了多久，走了多远，马车猝不及防地遇上一个坑颠簸了一下，我撑着座板忙稳住身子。少将军则倒在马车里，我心里忐忑不安，他要是有啥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全身而退。

我赶紧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人还有气儿，便喊了声:“少将军！”

他没回应，难不成是昏迷了？

我赶紧掀开帘子，叫住驾车的小哥:“壮士，快来瞧瞧少将军好像昏迷了！”

那小哥闻言一个猛劲勒马停车，一刻也没迟疑，翻身进来:“云州！燕云州！燕云州！”

连呼几声，人仍是没反应，小哥的脸上沉了不少，他先把人放平，让其平躺在马车里。又对我道:“许是今日没穿盔甲作战伤重了，你替我看着点，就要到营地了。”

我微微点头，小哥扬着马鞭，策马前行，马车比方才快了许多，我不时就去探探气息，真怕他死了。

果然，没过多久大大小小的帐篷就出现在我眼前，这就是云国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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