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人性

我和李狄木来到普镇派出所时已经是晚上，饥肠辘辘的我啃着李狄木给我的冷馒头，听李狄木说这馒头是他怀孕的媳妇下午给他送来的，但那时的他却在40公里外的侦探事务所里嚷嚷着让我给他烧盆炭火取暖。

我啃着馒头询问李狄木，从我给他的信件内容来看，送信人会不会就是冤枉别人的那位真凶。

李狄木拿出昨天匿名人送到派出所的信让我查看，这封信的内容只是让他们到侦探事务所找我拿信，别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我发现，这封昨天送到派出所的信和今天我拿到的那封信字迹不一样。

“你发现字迹不一样了？”李狄木问。

我点点头回应说道：“今天给我送信的人会不会就是真凶？不过……我觉得凶手不会笨到自投罗网吧？可如果不是真凶，那么，真凶写完这封信以后又怎么落入了他人之手？既然真凶写出了这封信，就证明他或者想替被自己冤枉的人澄清，真是矛盾啊。”

李狄木皱着眉头说道：“确实很矛盾，真凶在冤枉清白的人以后完全能逍遥法外，但是真凶为什么会写出这封对自己不利的信件内容？这完全等于是真凶的口供。所以，我觉得今天给你送信的人应该不是真凶本人，如果是本人，那完全可以到派出所自首，何必多此一举给你送去信件。既然不是真凶送到你手上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封信被除真凶之外的人窃取，并且送到了你门口，目的是揭发真相。”

“真凶既然没有到派出所自首就说明此人不想被揭发，可是真凶为什么要写下这封信？难道真凶被什么人威胁才写出来的？”我看向李狄木等待他能解惑。

李狄木摇摇头说：“应该不是被威胁才写下的，如果有人威胁了真凶，想必那个人一定十分清楚真凶的所作所为，那个人完全可以举报真凶，所以你刚才说的应该不成立。”

真凶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这封信，又是什么人将信送到了侦探事务所门口，送信的人又是怎么得到的这封信，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疑问令人感到很不痛快。

我脑袋飞速的运转，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你先看看这个。”李狄木打断了我正在运转的大脑，交给我一个档案。

我打开档案一看，里面记录着一起谋杀案件。

1994年8月20日清晨，上山砍柴的村民发现一处被烧毁的茅草屋随后报警，普镇派出所赶到环村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判断茅草屋烧毁为三天前也就是8月17日发生，并发现被烧毁的房屋中有两具被分尸再焚尸的受害者。

据村民提供的线索得知，这处被烧毁的房屋主人叫蓝花音，女性，生于1973年，普镇环村人，母亲早年离世，父亲不详。根据法医对尸块骨龄的推算，符合1973年出生，直至案发时1994年年龄为21岁的蓝花音。因此，警方锁定其中一名受害人为蓝花音，另一名受害者骨龄同样为21岁，身份不详，无法确定两具尸体哪一具为真正的蓝花音。

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一组脚印，根据脚印上的花纹可断定出自一双男性皮鞋。在环村男性基本上都穿布鞋，很少有人买的起皮鞋，要找出拥有皮鞋的男人并不是很难的事情。随后警方进行了排查，最后在嫌疑人十四家中找到和案发地点脚印一样的男性皮鞋，并将其抓捕。

十四，男性，普镇环村人，案发时37岁，档案中记录，十四在夜晚潜入蓝花音家中杀害了两名受害人并进行分尸，随后对尸块进行了焚烧。蓝花音的家位于普镇偏远的环村，每家每户相距很远，因此8月17日案发当晚蓝花音家中发生火灾时并没有人知晓，时隔三天8月20日，被附近上山砍柴的村民发现早已烧焦的房屋随后报警。

根据十四的口供，案发当晚他和朋友在家中喝酒，矢口否认杀害蓝花音一事。警方对十四的朋友进行询问，得知案发当晚，因为大家喝完十四家中的酒还没尽兴的缘故，十四曾离开家30分钟够买了一瓶白酒。十四家距离蓝花音的家单程为15分钟，往返时间为30分钟，符合十四当晚离开家的时间。

可是要加上杀人分尸再焚尸，从时间上来看十四不构成作案条件。但警方从十四朋友口中得知，当晚十四在离开家买酒返回之后，醉醺醺的朋友看见十四在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前待了几秒钟。因此，警方推断，十四利用朋友酒精导致的意识不完全清晰的条件下，对时钟进行了调整，让朋友误以为他只离开了30分钟，且案发当晚环村的小卖部老板因走访亲戚并未开门，十四返回时拿回的白酒为事先准备好的。所以，警方认定十四是杀害蓝花音的真凶，只是被捕的十四一直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

看完档案里的全部信息，我突然觉得这起案件和今天我收到的那封信有什么关联，于是我将心中猜测告诉给李狄木。

“没错，你猜测是对的，你今天收到的这封信的确对应的是十四杀害蓝花音事件。我们抓捕了十四以后对案件进行了调查，只是在越往后的调查中，越发现案件有很多疑点，只是我们还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所以十四目前还是嫌疑人。”李狄木说道。

我赶紧问道：“今天我收到的这封信不就是最有利证明十四是清白的证据吗？”

“一封信能成为什么有利的证据？难道白纸黑字就能完全洗脱十四的嫌疑？那我问你，送信人是谁？送信人把信送给你又出于什么目的？”

李狄木一连串的反问让我哑口无言。

闷闷不乐的我看时间已经到深夜，于是告诉李狄木我要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找他。李狄木说侦探事务所距离普镇40公里路程，今晚就不要回去了，让我去他家里将就一晚。

盛情难却下我跟着李狄木到了他家，他家不算大但很干净，能看出来这一定是他媳妇的功劳，随后我见到了他怀孕的妻子，是个长相普通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人，李狄木向我介绍说他媳妇叫商羚，还有2个月就要生产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能看出来李狄木很期待孩子的到来。温馨的家庭是男人在外拼搏的最好后盾，身为男人的我也这样认为，家庭很重要。

2月11号早晨，我在李狄木给我安排的狭小卧室中醒来，与其说是我自己醒来的，还不如说是被他摇醒的。他催促我赶紧起床吃完早饭和他去派出所审问嫌疑人十四，我疲惫的穿上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寒冷的天气用冷水洗脸最为醒神。看着李狄木媳妇商羚准备的稀饭馒头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心中只想快点去见那个叫十四的男人。

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我询问李狄木：“那个嫌疑人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他没有姓氏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名字奇怪？我当初和你一样觉得他没有姓氏，结果他就姓十，他父亲在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时候才生下的他，他又出生在四月，所以给他取名十四。”李狄木说道。

“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姓氏，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在南方的时候从来没听过这个姓氏。”

“你不是北方人？可我听你口音就是北方口音。”我问道。

“我是南方人，当年我媳妇来南方上学，后来发展为恋人，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就会说北方话了，再后来参加工作我被调到了北方就成为了现在普镇的一名警察。”

一路闲聊着我和李狄木到达了派出所，随后我在审问室里第一次见到了嫌疑人十四。

他是个外表文质彬彬的男人，举止之间不太像是落后的普镇环村人，转念一想，他都能穿得起皮鞋，看来是在大城市里待过的人，估计是在外面赚了些钱回到环村发展的吧。

十四双手戴着锁烤，眼神看起来很疲惫，在看见李狄木那一刻十四吼叫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害那个叫蓝花音的女孩，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嚷嚷什么？能不能冷静下来？我今天来是有事要问你，你再嚷嚷下去还让不让我问了？”李狄木怒吼那一嗓子把我吓了一跳。

李狄木从怀里拿出我在侦探事务所门口收到的那封信递给十四，十四接过信阅读了里面的内容，刚刚还眉头紧锁的阴沉表情瞬间像得到救赎般舒展开来。

“李所长，这封信能证明我的清白啊，我真的没杀人，你看，有人把真相写出来了。”十四举着手里的信件激动地说。

“十四，你觉得谁会写这封信？又是谁冤枉了你？”李狄木询问。

十四再次皱起眉头，许久才说道：“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冤枉我的真凶，可是我不知道冤枉我的人是谁，而且……真凶既然选择冤枉我，又为什么要写出这封信？对方冤枉我就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可是为什么写出这封信又要证明我的清白？”

他说的没错，这一直是我和李狄木没想明白的地方。

“这应该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李狄木看着十四继续说道：“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谁会是冤枉你的那个人，或者说，你之前和谁有过节得罪了什么人。另外，信中那句‘我即将暴露在阳光下，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番滋味。’又该怎么解释。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那么真凶一直隐藏的很好，可是信中那句话明显表示真凶就快被暴露出来，那是出于什么原因真凶会暴露？”

这封信的出现让十四看到了希望，他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自己会得罪什么人。

没多久他开口说道：“我出生在贫穷的普镇环村，成年后我被父亲赶到大城市打拼，我父亲说男人要有志气，要出去创出一片天地，还提醒我出门在外不要得罪人，所以在大城市打拼那几年，除了挣了些钱以外，我还学会了为人处世从不得罪别人。

只是……从我回环村后，村民们知道我在外赚到了钱都在我这里借过钱，哎，借出去的钱我从来没有收回来过，看在都是同村的份上，我也一直宽限着还款时间，我从来没有逼迫谁还钱啊。回环村的第二年我父母因年迈相继去世，我给他们操办后世的时候，那些借我钱的人都来帮过忙的，出于这份感激，我后面就没有提还钱的事，想着有一天他们手里宽裕一些会主动还钱给我，所以我并不觉得我有得罪过什么人。

要真说我有没有得罪过谁，有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眼看事情的发展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李狄木迫不及待地说：“什么事？你慢慢想，不要急。”

十四点点头说道；“你也知道蓝花音年纪轻轻的就是个孤儿，我对那女孩心存怜悯，所以有时候我会给她拿些米面，不至于让她过的那么拮据。

有一天我给蓝花音送米面的时候，我看见村长许维庆从蓝花音家里走出来，许维庆看见我时表现的极为不自然，随后我走进蓝花音家中看见她在哭，脖颈处还有几处抓痕，而我脚下刚好踩住了从她领口掉落下来的扣子。

身为男人看到这幅场景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我看见这一幕会让蓝花音感到难堪，于是我放下米面就离开了，事后，关于这件事我谁也没提过。”

闻听此言，李狄木态度强硬地说：“当初抓捕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这件事？你是怎么搞的？”

十四委屈地说道：“我跟村长平时相处的还算融洽，而且村长平时为人老实，我觉得他不会杀害蓝花音再嫁祸给我。再说了，蓝花音被害的时候，村长也不在村里。”

李狄木此刻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摸样说道：“案发当天村长在不在村里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早点告诉我，我们警方会去调查，你知道你耽误了我们的调查时间吗？”

我看的出来在他心里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认定十四是嫌疑人，随后李狄木狠狠拍打了十四的脑袋说道：“活该你被抓捕进来，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说出来，你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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