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漫风雨

“叶尽、叶尽。”队友喊他。他们刚打完一场球，路过另一片篮球场。

“走吧。”叶尽回过神，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球场下那几盏昏暗的灯，映出那张看痴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但她看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汗如雨下。

卢月给于欢递水，看他的喉结蠕动个不停，一瓶水很快见了底，再给他递了毛巾擦汗。球场上有人在催，于欢迅速回到战场。卢月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发笑。

叶尽迈开步伐，如果她能一直那么快乐，也好。

叶尽坐在车上，听着几年前，卢月推荐给他的歌曲，忧伤的调调。他轻笑，切掉，换了一首轻快些的，听了两句后，又切回来。这歌，怎么就听不腻呢。

他等了足足半小时，看到卢月上了于欢的车。

再扫了眼时间，他们离开十分钟了，才发动车子离去。

卢月坐在车上，听于欢问起自己近期的工作，她就捡了那被家暴的故事说。

于欢轻笑道：“司空见惯，没能立案的多了去了。”

卢月点点头：“但我私心还是不甘，我想要看到她能勇敢一点。”

于欢问：“勇敢之后呢？带着两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孩，守着三千块工资过日子吗？还是把孩子扔给父亲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畜生动起手来，可不讲亲情血脉。母狼舍不得小狼，更何况是人呢？”

卢月闷得很，不再说话。

于欢转移话题问：“上次吃饭时坐在叶尽对面的，叫刘悦然对吗？”

卢月答是，也是好朋友。

于欢解释道：“我记得他也是美国留学的，在留学生群里看到过，好像是学工商管理的，但是我隐约记得，他高中时成绩是垫底的。”

二中唯一一个两百斤的胖子，成日里拉帮结派，好不招摇。

卢月道：“是啊，成绩是不大好，但他头脑很灵活的。”

于欢问：“我很好奇，那像他这样的成绩，进那种一流大学的金牌专业，得花多少钱？”

单是入学，打包价八百万，再额外捐赠图书馆，刘悦然的目标非常明确，去混人脉。

卢月不答反问：“那你呢？”

于欢侧头盯了她一眼，速又回头专心开车：“免学费。”

卢月笑笑，真优秀。她低头拔了指尖的倒刺，也不知道自己跑前线能跑出什么花样，如果时间能轮转，她一定在10年前就把努力延续。

卢月转岗后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时常加班，未免影响李美青和刘阿姨的休息时间，也免得她俩徒添担忧，她决定要自立门户了。

她在心里翘了翘狐狸尾巴，两眼一眯，登上了老卢家的门。

卢全友蹭蹭蹭地从楼上跑下来，边系上睡衣的腰带，边在桌上找眼镜，从来都是哄着来的女儿，主动登门了。

王夙站在楼梯口，靠着墙侧身听。她不想下楼给卢月倒水，也不想给她递拖鞋。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尊大佛肯定是来开口要钱的，她猜要的还不少。

保姆给卢月倒了水。

卢月打量着楼梯口，装模作样扬声问：“王阿姨呢？怎么没看见她?”

卢全友柔声答：“睡着了，月月你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急事跟爸爸说吗？”

卢月挽住卢全友的手腕，撒娇道：“爸爸，我刚下班呢，我还没吃饭呢。”平时她只喊单个字，爸。

卢全友心疼得不得了，再仔细一瞧，女儿这阵子肯定是辛苦地不得了，人都消瘦了半圈，他赶紧让保姆给卢月下一碗面。

卢月没瘦，胖了一斤。她是吃了晚饭来的，绝对撑不下面条。她灵机一动，嘴巴撇了撇：“捏几个小馄饨就好了，最近累得很，胃口也不大好，肉不要太肥的。”最近她胃口大好，每顿饭吃光盘。

保姆赶紧应下。

卢月转了转眼珠子：“自从转了岗，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家，进门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打扰了妈妈休息，不想吃外面的东西，但是我做东西吃又怕吵醒妈妈和刘阿姨。”

王夙心里暗讽道：那你就不怕吵醒我们。

却听卢月温声细语道：“可是我知道爸爸最疼我了，爸爸肯定舍不得我挨饿，也舍不得我进个屋都得轻手轻脚的。”

卢全友一琢磨，女儿每句话都在说：快拿钱来。

于是他乐呵呵道：“想买哪里的房子呀？要不要爸爸帮你参谋？”

卢月摇摇头：“就和花楼下吧，还空着，离叶尽和悦然也近，方便走动。”

卢全友一口应下：“那等装修好了，再给你另外找个保姆，爸爸出钱。”

保姆端了刚出锅的小馄饨来，卢月刚执起筷子，却被卢全友一把夺过，他甩甩手：“走吧走吧，赶紧回去睡觉吧，别让你妈等急了。”

卢月嬉皮笑脸地出了门。卢全友送她出去，见女儿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地踩起了油门。

王夙深叹一口气，双手握起拳，抬头看见玻璃中的自己，面部狰狞。一回身，见卢修祉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扯开笑容：“太晚了，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卢修祉讲：“妈，那些本来，就全部都是她的。”

王夙狠狠道：“我是养了个白眼狼吗？”

卢修祉轻笑，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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