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父的双生劫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卷首语 注①

五万岁时，我们师徒俩儿对坐于桂花树下的石桌前，她同我讲起了我的幼年趣事。

其实有太多往事，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们的相遇始于偶然，随自缘分。

天历永光三十七年夏，某位某位身着素衣、身长五尺左右（注②）身段的女仙闲来无事，便徒步来至诛仙台边驻足目睹仙家们如何处置罪仙。

素衣女仙，鲜少来此，几乎闭门不出，今个儿是来验证天象的。

监斩官一如既往的秉直公正，陈述事实。

远远望去，监斩官的模样煞是迷人：他身形颀长，一身蓝色战袍，一尺来长的乌发高高盘起。一张四方脸。一对凌厉剑眉，一对微翘的吊梢眼，一个略圆的蒜头鼻，一尺六的肩宽，一对纤长的手臂，手中握着一尺半长的惩仙尺，一对两尺八的大长腿更是吸睛无数。

监斩官雷佼与一众准备行刑的天兵见素衣女仙过来，不免心生疑窦，遂问道：“渡世天尊，来此何干？”

素衣女仙正寻忖编个什么缘由来糊弄一下眼前的监斩官，忽地感觉阵阵地动山摇，随后一道暗红色光柱冲天而起……

素衣女仙蓦地想起什么：正应了昨夜天象，我常喜殿将再添新人？

正自发愣间，不曾想那道暗红色光柱竟化作一个若隐若现的妙龄少女，使人身处梦境，好不真实。

“此三者罪仙，本气罩定矣，你们谁也别轻举妄动，违者，自去凡间历劫，告知尔等，莫当耳畔风。”

此番言语，令素衣女仙不禁多看几眼：这身长五尺三的小丫头，有何实力来头，竟于众仙家面前口出狂言。

闻此，监斩官雷霆大怒：“我等一众行刑兵将奉天帝旨意，意欲将此三人废除修为，抽取仙骨，推下诛仙台，令其永受轮回之苦。你倒好，半路劫法场，该当何罪？”

“呵呵，你们这些神仙经年累月于此行使各自的职责，我不便计较。然今个儿是我出世之日。不服？叫你们天帝老儿过来理论一番，再则打一架，尚可。”妙龄少女冷笑道。

这声“天帝老儿”听得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自天庭成立至今，还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背后妄议上神，更别说三界共主——天帝了。轻则推下诛仙台，贬去凡间，重则当场灰飞烟灭。

很快，此事传进天帝他老人家耳畔。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令其座前文曲星岚云布了道宣纸，前去化解干戈。

拿到宣纸的文曲星岚云随手掐了个诀，便马不停蹄往诛仙台方向赶去……

得到监斩官及一众行刑天兵面前，文曲星岚云铺开圣旨，缓缓念道：“奉天承运，帝命昭曰，今朝本乃雷佼等一众天兵天将于诛仙台处决罪仙之日，谁料一妙龄少女横空出世，扬言要劫法场，护下三罪仙之性命。朕感其出世不易，对此要求，准矣。望其今后，好生看管三人，莫生事端，钦此。”

闻此，众仙家于诛仙台上拜倒山呼：“天帝英明，我等钦佩。”

待文曲星移步呈净殿，众仙家才起身拍灰，整理衣容。

天宫倒也算干净，只是部分仙家乃是凡人成仙，如此做派，却是在凡间留下的习惯，鲜少改之。

眼见红影少女要领三人离开诛仙台，素衣女仙赶紧上去伸手拦住其去路。

“姑娘，请留步。你要将三人带往何处安顿？今见姑娘天资聪颖，悟性颇高，本仙收你为徒，定将全部资源与你共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容本气思量片刻，方做决定。”红影少女冷冷回道。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很快从指缝间溜走了……

“本气考虑好矣，但这三人必定誓死相随。还有一件事劳烦上仙，我现下缺少名姓及身子，希望你帮忙取个佳名，造个仙体。”

话毕，红影少女望着素衣女仙怔怔出神……

“这些皆是小事儿。名字、身体什么之类的，我马上想法子给你摆平。”

素衣女仙闻此，一字一板道。

“容我想想，姑娘乃是戾气所化，性子偏冷，不如以冷为姓，名为若风，字绮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素衣女仙言毕，望着红影少女，等其答复。

“女仙所取名字，本气甚是满意，从今往后，我们以师徒相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言罢，对着素衣女仙三拜九叩，行了拜师礼。

“对了，师父，可是徒儿两手空空，无礼可送，师父不会怪罪徒儿吧？”冷若风此刻手足无措，显得有些尴尬。

“若风，你便是上天送给为师最珍贵的礼物，你有这份心，为师便已心满意足。”

素衣女仙抚摸着她的头，欣慰笑道。

“走，若风，师傅给你安排寝宫。”

说着，冷若风便由素衣女仙带路，伙同三个罪仙，一同前往常喜殿……

现下正是酉时三刻，昴日星官打道回府之际，周遭一片漆黑。因常喜殿坐东朝西，素衣女仙免不得从袖笼里拿出食指粗细的火折子在前头领路……

腾云驾雾个把时辰，抬眼瞧见一座气势显得恢宏磅礴的宫殿映入眼帘，殿门高处笔走龙蛇般印着三个鎏金大字——常喜殿。

待走进殿内，发现周遭分外冷清，了无人烟。见此，冷若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这宫殿为何如此清净，全没个人烟？”

素衣女仙浅笑道“乃为师性子活泼过头，言语多了些，没几个神仙招架得了，因此并未招贤纳士。天帝陛下也曾劝我收个徒弟。我寻思着，个人生活都难以顾及，若再收个徒弟，岂不是让人瞧了笑话。再则，遇见你之前，一个人过得挺好，也没有太多需要操劳之事。”

冷若风恍然道“原来如此，师父竟是如此两袖清风的神仙，委实令徒儿钦佩。”

“两袖清风不敢当，只是为仙一向低调，不喜战乱纷争。”素衣女仙此刻摇头，谦虚道。

得到宫殿中心，素衣女仙快刀斩乱麻般，将冷若风一行四人的寝处及职务安排妥当，交代几句，便自去榻上睡了。

冷若风后来无意间从师父口中得知，她本名宁倾梦，字扬霜。在凡间是宁府的尊贵大小姐，长相清秀可人。一众美男子自街头排到街尾，为俘获其芳心，不择手段，可谓人才济济。

不久，她选中一穷苦人家的落魄书生为夫。说来奇怪，这书生书生一贯保存缄默的作风，其头脑似狂风一般，旋转不止，甚是好用。

没几年，便和宁家大小姐置下偌大家业，成亲后一年诞下一对龙凤胎，那日子别提多滋润。

往后几十年，虽有大小波折，好在夫妻同心协力，一路披荆斩棘，一一化解了。

书生临终前，将偌大家业交于儿孙们打理，还说对不起她、让她跟着受苦之类的话云云。

最后几年，在一众儿孙的精心照料下享尽天伦之乐。

临走前，交代了儿孙几句，便撒手人寰。

素衣女仙所言不差：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百世功德加身，遂成就无量仙途。天帝他老人家念其善举，加封“渡世天尊”，并赐予一座府邸与她，也就是现今的常喜殿。

冷若风冥想到戌时两刻，便沉沉睡去……

翌日，拜师大典在常喜殿如期举行……

注①：摘自先秦·佚名《秦风·无衣 》

注②：本章一尺按30cm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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