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生雨

是夜，许漾借着自己年纪小，缠着楼听要一起睡，惯着徒儿加外甥的楼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师徒俩躺在洁白松软的床铺上，许漾盯着楼听，开启话痨模式：“师尊，三师叔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呀？”

楼听闭着眼睛，“快睡觉。”

许漾依依不饶：“不要嘛，你告诉我我就睡。”

“那你就别睡了。”

冷冰冰的态度没有让许漾知难而退，反而让许漾更兴奋，贴着楼听撒娇：“师尊～好师尊～你就告诉我嘛～师尊～师尊～师尊～师尊～”一声声师尊也让楼听败下阵来，无奈的侧身将许漾搂着怀中：“跟你母亲小时候一样烦人。”

许漾从不知道楼听和母亲认识，“师尊认识我母亲吗？

为什么我母亲没有和我说过？”

楼听也是一愣：“你不知道？

何止认识啊！

你母亲可是我的妹妹，她还是我带大的呢。

好啊，她出宗成亲后算是把我这个哥哥彻底忘了。”

许漾的母亲楼芩欢，是上一任宗主楼筝的义女，二百一十七岁嫁与修仙世家许氏族长许苍岚，育有二子一女，因身体孱弱很少回凌霜宗，导致楼听也不清楚楼芩欢如今的状况。

“看来是时候申请出宗去看看芩欢了。”

楼听想。

楼听的思绪被许漾激动的声音打断：“天哪！

那你岂不是我的舅舅！

哈哈哈太好了！

我从小就听伙伴们说你有多么的英俊潇洒、威武霸气，本来我成为你的弟子就够我装的了，想不到你还是我舅舅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许漾这副略带癫狂的模样，楼听面无表情：“你这就有些原形毕露了吧…”许漾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对楼听挤眉弄眼：“人家才八岁，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楼听叹一口气，闭眼：“睡觉。”

许漾抬头掀开楼听的眼皮：“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三师叔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呢！”

谁来把他收了。

“你知不知道换作是你几个师兄，早就被丢出去了。”

楼听试图回避这个话题。

“想不到我竟然是你的例外，师尊～”许漾奇葩的关注点让楼听眉心一跳，“告诉你了，你今晚就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许漾乖乖点头。

“倒也不能说他对我好，是他欠我的。”

一开口便是让许漾瞪大眼睛。

“我和他原本关系很好，甚至比和我大师兄的关系都好。

他总是会让着我，有好吃的会留给我，有好玩的会送给我，宗门考核会帮我及格，有人背后说我他会替我出头，总之对我很好。”

说到这，楼听顿了一下才道：“可是后来他修了妖法邪术，走火入魔，杀了我母亲、哥哥、姐姐，夺了我的金丹，我父亲为了制住他，散尽修为才让三界免于灾祸。”

此刻，空气出奇的寂静，只能听见楼听略微凌乱的呼吸。

楼听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很恨他，恨他害我家破人亡，可是后来我知道，那日他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被魔尊附身，这个真相让我没有办法恨他，也没有办法怪他，事后他也想尽办法补偿我。”

“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当时那血腥无助的场景，忘不了母亲绝望的眼神，忘不了哥哥眼中的不甘，忘不了拼命护住我被一剑刺破丹田的姐姐，忘不了从天才宗主跌落神坛魂飞魄散的父亲。

我只能躲，躲着他，永远不见他。”

楼听清了清嗓，“好了，就说这么多，你也不需要因为我而仇视他，他其实是无辜的，我自己过不了心里那关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你因为我而仇视他，那么对他是很不公平的。”

身旁久无声息，楼听一看，许漾不知何时己经闭着眼睡着了。

楼听摇摇头，也翻身入睡，等到呼吸平稳，早己睡着多时的许漾才悄悄睁开眼，背过身拭去眼泪。

过了一刻钟，许漾才抽抽噎噎的睡着，而楼听又睁开清明的眼睛，翻身下床去了院子里，望着缺月，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吹了好久的冷风才低低说了一句：“才多大的人就敢和我这个三百多岁高龄老人比装睡。”

“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从来不会和别人随便说起这些事，今天倒是对个小孩吐了个干净。”

“罢了罢了，反正是阿欢的孩子，说了便也说了，后悔也没用。”

嘀嘀咕咕了半天，楼听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楼芩欢从来没有对孩子说过自己，难道是讨厌自己？

楼听很快否定这个想法，因为楼芩欢出宗之前和他的感情是宗门里顶好的，自然谈不上是因为讨厌。

等不及天明，楼听传音给回宗述职的陈孤雪，把许漾交给他一天，又给许漾留了张字条便离开了宗门，亲自去了楚洲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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