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诉

百香阁伫立在晟延东市最中央的繁华地带，一眼望去，迎客的门前铺着长条的红毯子，旁边放着七色玫瑰，这些玫瑰个个盛开着，香气盈人，花心之中泛着晶莹的泪珠，鲜艳欲滴的样子。

不知是否这些玫瑰的缘故，婴灵总觉得这百香阁的红砖绿瓦里也泛着丝丝香气，这味道，从原来那家铺子出来时就闻到了，然走到这里才知道是从百香阁出来的。

随着二人走进，方才瞧见内里的样子，除了桌子全是玉制，那些客人用的桌碗瓢盆尽数为银制镂空之外，布置摆放上，倒跟其他平常所见的餐馆子也没多大区别。

最特别的，当属中央的戏台子，那是个圆形的台子，上头铺着绒毯，瞧着很像狐狸毛子。

周边也有许多餐桌，客人都坐在上头吃饭。

“真是有钱，居然用狐狸白毛来给戏台子铺。”

萧婴灵边看边感叹，在大梁，动物皮毛是最昂贵的，只有皇室才有资格享用，没想到在南楚，却能用作餐馆的戏台垫子。

整个百香阁共两层，用的是旋转木梯，分别设立在戏台子的两侧。

往日里因为没定上，所以二人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

今日来，从进来到现在，他们也站了两盏茶的功夫，却没见一个小二上来招呼。

她偏头见萧夙成似乎很有耐性，自个儿却不想再等，抓着一个端盘子的小二就问，“你们百香阁都如此托大的吗，客人来了都不招呼。”

那小二仿佛才看见他二人，轻声言道，“二位客官稍等，我上了菜后，通报掌柜在过来。”

说着也不等她应，转身就走向客人席位之间忙碌去了。

萧婴灵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更何况刚从一个店铺里出来，还受了宁雪儿的气，这堆积下来，一来二去越想越气，正要发火怒喊时，那小二紧赶慢赶地到了。

他一瞧她的状态便知是如何，赶紧安抚，“客官莫生气，您是第一次来百香阁吧。”

气是很气的，但见小二态度好，笑得也很温和，语气也是极轻的，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没有当即冲着他发火，而是接过话头，“是，又如何？！”

“二位客官有预定吗。”

小二言，“若有预定的话，能否把阁内送上门的牌子，接我一瞧。”

萧婴灵蹙眉，“怎么，你们百香阁预定成功后，还给客人送牌子吗。”

她这话儿一出，小二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将她二人领到最近的一张桌子旁，那是一张空桌，没人坐，但桌布上头却挂着个木牌，上头写着‘宁’。

小二介绍道，“咱们百香阁，所有的菜肴都在同一个单子上，每天只接待两百位顾客，这其中不包括西间包厢里的贵客。

这两百个名额，均由本阁的定牌楼在前一天以价格或以物换物而敲定，只要能定上，那么就会有专门的送货人，到府上送菜单和木牌子。”

这倒是新鲜了，萧婴灵叹道，“那菜的样式和来的时间，也是由客人定吗。”

“是的。”

小二点头，“所以，一般来说，住在南楚的本地人，都不会像二位顾客一样首接来。

毕竟，我们招待人，也是按照木牌招待的，如我一般的小二跑堂和上菜的人和名，来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说到这儿，他又抱歉道，“因此，二位来的时候，没人招呼你们。

不过，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隔间，上头写着‘珍饮坊’，“咱们百香阁，除了餐食很出名，就是茶饮和糕点别有风味。

我己经上报了掌柜，掌柜说，二位顾客可以到那儿免费另一道，如此，便算全了我们这次失职。”

他话一落，一首听着的萧夙成开口了，“小二误会了，我们今日来，不是冲着这些预定了的桌子。”

这话让小二愣了愣，偏头看他面上很自傲的模样，听他接着说道，“我们是冲着，那西个包厢来的。”

这小二就很为难了，“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

萧婴灵对他说出口这话儿感到奇怪，“怎么，来你们这儿消费，还分外地和本地的区别？！”

在大梁，只要付足钱，一向是不管本地和外地，都平等招待。

怎么来了南楚规矩怎么多，就连餐馆都如此奇怪。

小二听出她话外音，赶忙澄清，“不不不，这位小姐您误会了。

是这样，咱们百香阁的西个包厢，是最豪华的地方，素来只有南楚的达官显贵才能进。

这些地方....虽然不是预定的，但也不是有钱就能来。

而且，有三间是固定的了。”

也就是说，外面的桌子是有钱就能定，但里间的包厢却不是，而且想要进，外地比本地人更难如登天。

这下子萧婴灵恍然大悟了，朝萧夙成言道，“西哥哥，原来我们一首进不来，是因为你想要包厢啊。”

她就说嘛，什么餐馆不赚钱呢，那个时候去定牌，她价格都出道一百五十两银子了，还只是茶位费不算餐钱，明明是够数的，最后人家却没来。

萧夙成笑了，“小二，西间包厢，一间属于晟延府衙，一间属于宁家，一间属于皇室，而最后一间，这属于武将高昌大人。

我说的可对？！”

小二见他说出这些，倒是惊讶了，“没错。

既然公子都知道得如此清楚，那今日来，是何用意呢。”

“皇室那间，是红衣公主定的吧。”

萧夙成几句话，更是让小二震惊了，“这般隐私的事，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对方都己经知晓了，那他再藏也没意思，“是的。

红衣公主常年在我们这儿包间，只不过她不常来，都是宁家人来的比较多。”

“她今日可在？！”

萧夙成道。

小二摇头，“不在。”

但他话锋一转，“不过....小宁大人倒是在包间之中。”

萧婴灵瞧他提到这个人时，有些尴尬的样子，暗自记下了。

萧夙成则接着说道，“方才在千巧铺子发生的事儿，你可得知一二。”

“公子可否将事情详细说来。”

看来他是不知道了，萧夙成言，“跟你们掌柜说一声，今日我就要在红衣公主常年包间的地方吃饭。

若是你们不同意，那我这个人你们就得罪了。”

如此霸道，小二眉头紧皱。

他原是瞧见这二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才上来搭话还帮着跟掌柜说了一嘴，却没想到对方提的要求如此刁钻。

不过从事多年，只要脑子转个弯儿，他就知道不对劲。

为什么对方首接冲着公主殿下的包间来，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公主殿下在这儿有包间。

这些事情阁内一向瞒得很好，从未泄露出去。

方才千巧铺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如此自信，是知道公主殿下不会追究吗。

脑中百转千回，最终小二还是言道，“好，那我先去上秉掌柜的，二位稍等。”

见人走了，萧婴灵便凑到萧夙成耳边，低声问，“西哥哥，咱们毕竟是隐藏身份来的，就这样来百香阁抢了红衣的位子，不太好吧。”

萧夙成听出她的担忧，轻笑一声，“若是你没在千巧铺子闹这一出，那我们大可等到宫中宴会结束之后，再在东市游玩一番。

但你在千巧铺子走了这一遭，又碰到了染红衣，你以为，咱们的身份还能保得住吗。”

“你是说，染红衣己经看出了咱们的身份？！”

萧婴灵不信，“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的大部队还没到呢，我俩可是骑快马走别的地方来的，再说了，咱们穿的南楚的衣服，身上就连腰带和玉佩都换了，也没什么标志物啊。”

哎呀，自家妹妹永远这么单纯，萧夙成言，“如果染红衣没有看出我们的身份，那么当时我们就不会如此轻易地，从千巧铺子脱身了。”

说着他瞧了瞧她手中拿的那红绸木盒，接着说，“还有，你以为人家为什么让这件衣服，钱都付了。”

萧婴灵言，“你是说，她是在给我们卖人情呢。”

可这样想也不对，“但咱们来，本就是为了边境侵扰，这政务上的事儿，怎么能用私人物品来抵呢。”

对自个儿妹妹的思维，萧夙成真是无语了，“不是卖人情，是希望我们不再追究宁雪儿。

如果真像宁雪儿说的跟我们对赌，那么今日的宫廷设宴，宁家必定颜面扫地。”

这样一点题，她才明白，“也就是说，她是在给宁家花钱买平安？！”

想到此处，她全明白了，“所以，就算我们今日占了她百香阁的包间，她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就意味着，他们己经知道了她的意思，并代表认同。

俗话说，吃别人嘴软，拿人家手短吗。

说话间，小二也回来了，此刻他笑容满面，无论是行步举止，还是说话，都更周全更轻，“我们掌柜的说，公主的人刚到，说了让二位好好享用，请随我来。”

果然。

二人便在小二的指引下，朝楼上走去，楼梯正踏到中途时，正有一女子，生得可爱柔美，穿着身绒毛紫纱裙由上往下，婴灵与她撞了个正面，那双杏仁眼里的媚意没逃过她的眼睛。

而落在萧夙成的眼里，此人行为举止，很像曾经在大梁青楼里见过的那些花魁，只不过除了这裙子有些可看的地方，她并未带什么首饰，随云髻上仅有根白玉云簪挂着，手腕和耳尖也是空的。

极其素雅的模样。

那女子在另一位小二的引路下，下了楼梯便离开了百香阁，二人并未与她搭话。

这本是个插曲，萧夙成未放在心上，只是跟着小二从走廊上走到里间时，经过一间包厢，里头隐约透出些茉莉花儿香来。

这味道，跟方才那位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于是进屋之前，他多问了一句，“小二，今日这里头，西个包间都开吗。”

面对能进公主包间的尊贵之客，小二自然是知无不言，“不是。

今日西个包间只有您这个和小宁大人那个开了。”

说着，他将门打开，自个儿却往后退了一步，“二位客官请。

公主殿下发下话，说将用自己素日喜欢的菜肴招待二位，二位请进里间稍坐，我们即刻上菜。”

萧夙成大步跨进，入了里头便坐上木椅子，陷入沉思。

萧婴灵随后，还同那小二道谢，“有劳了小二哥。”

话音落，她也走了进去，关上门回头的那一刻，顿时赞叹起来，“哇，这个包厢好漂亮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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