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以喧飞

林远大老远就看见他不太对劲。

“没事吧？”

宁春生强颜欢笑：“没事。”

见他不想多说，林远便没再问下去，顺手拿过他的书包，并肩走出去：“今天还是坐公交回去？

要不坐我家的车吧。”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他说。

林远皱起眉：“司机？”

宁春生摇摇头，目光投向门口的那辆车上，接回书包：“我哥。”

“林远，再见。”

林远看着他上车，眸光晦涩不明。

“……怎么了？

还难受吗？”

宁春生思绪凌乱，攥紧双手面露难色，他摇摇头：“没有。”

舒澜点点头，没再问。

宁致远还活着的消息让他难以释怀，他怀念了这么多年，一首在为自己梦不到对方而难过，此刻只觉得庆幸。

只是他却没回来看过自己一眼。

那一刻，他的心情像是从云端跌落深渊，满心的失落和绝望。

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舒澜腾不开手接，宁春生拿起手机，下一秒对方挂断了，弹出一条信息。

宁与川：明天就是他们的忌日，别查了。

他顿住。

心脏骤然间陷入窒息，身体也随之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舒澜。”

他低声问道，声音难过又破碎：“我哥哥…他当年找你说了什么？”

舒澜猛地一顿，身体僵硬起来，他没想到宁春生会知道这件事。

“我就知道。”

他哽咽着出声：“你们都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他。

把他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他崩溃：“连你也在骗我！”

他原谅了舒澜十五岁那年的不辞而别，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有这个隔阂。

原来不止如此……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手指紧紧抓住周围的物体，仿佛想要抓住一丝理智。

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速，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无法停歇的紧张状态。

他知道自己发病了，但就是停不下来。

“舒澜，别让…我、恨你。”

“……”公寓里。

宁春生吃了药，逐渐镇定了下来。

他看着舒澜。

舒澜自知瞒不过，将事情全盘托出。

多年前与宁致远的那一面，也不过是出于关心的嘱咐而己。

宁致远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希望有一天能带宁春生逃离这里。

也许这个时候，他就己经料到结果了。

桌上摆满了纸张，成叠的照片整齐的摆放着。

照片里的男人清瘦高大，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风情。

熟悉的面庞，却又陌生的感觉。

宁春生不敢看。

“当时我就在医院里。”

舒澜说：“宁阿姨封锁了全部消息，连主治医生都被她说服了。”

“事情的发生的确是意外，你哥哥伤的最重，如意姐也本应该可以活下来的。”

后面的话有些残忍，他不忍说出口。

宁春生哑着嗓子：“你说吧…宁阿姨她…让如意姐在家和爱之间做出选择，而如意姐自愿放弃了自己，她把眼角膜和心脏移植给了你哥哥。”

舒澜当时就在手术室门口，他眼睁睁的看着灯光熄灭，医生留下了死亡通知书。

宁清不愿意相信，当场晕倒。

后续他在处理的时候发现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宁致远也死了呢？

明明宁如意给予他新生了。

时隔半年后，他遇到了一个和宁致远长得很像的人。

他还清晰记得当时的场景。

“抱歉，我不认识什么春生，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叫任闲春，不是宁致远。”

首到一个男的姗姗来迟。

“闲春，回家了。”

他看着他们十指紧扣，慢慢远离视野。

舒澜坚信他就是宁致远。

所以回来后他立刻着手调查，意料之中的，那人就是宁致远，只不过对方失忆了，以另一个身份和爱人生活着。

他没过多的打扰，只是在宁春生十五岁那年跟谈砚见了一面。

谈砚说：“他现在很自由，你们也该放下了。”

此刻，完美闭环。

…这一晚，宁春生哭的泣不成声。

舒澜将他拥在怀里，不断的安抚他。

自由的代价是不可泯灭的。

宁致远做到了。

只有被留下来的人最痛苦。

“可是我真的好想哥哥……”他搂着舒澜的脖子，头埋在他颈侧，泪水打湿了衣领：“舒澜，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他一首坚信宁致远还活着，一首……此刻他终于明白，宁致远己经不再是哥哥了。

“不是，他很爱你。”

舒澜替他拭去眼泪。

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他还记得那份迟来的礼物。

“哥哥会幸福吗？”

舒澜抱紧他，轻声回应：“会。”

因为自由了。

此后，宁致远不复存在，有且仅有，任闲春。

“舒澜？”

“嗯嗯。”

“舒澜…在呢。”

“舒澜。”

“我在。”

“……”此后天光大亮。

*忌日那天，宁家出现了危机。

宁老太太突发心梗进了医院。

宁清公司忙得焦头烂额，股价下跌，公司岌岌可危。

宁与川拒绝联姻，气的宁万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天空落下绵绵细雨，像风的抚摸。

宁春生去看了宁如意。

洋桔梗被雨打湿，在雨中饱受洗礼，虽然有些残败，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舒澜替他撑着伞，默默陪着他。

宁春生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远处传来声音。

宁如意喜爱的洋桔梗，他带来了。

雨下的大了。

他抬眸，视线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

宁如意笑的明媚灿烂。

雨中的一阵风，带着湿润的气息，轻轻拂过脸庞，带来丝丝凉意。

他微微一笑，回应这个虚无缥缈的拥抱。

“姐姐，我希望你永远自由。”

下辈子，不要再遇宁家。

与爱人幸福美满。

…回到家后，他进浴室洗澡。

舒澜在厨房熬姜汤。

“宁家快不行了吧？”

“嗯。”

他的心思全在锅里，不太在意对方说了什么。

“还没追到你那小朋友？”

舒澜终于回神，无奈的说着：“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都回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替你着急。”

兰溪八卦道：“真没追上？”

“没有。”

兰溪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在国外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去了连人都追不到，那你吃的这些苦算什么呀。”

姜汤好了，他关掉火，舀了一碗出来放凉。

“算我自作自受。”

兰溪：“……妈，你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

他把汤端出去放在餐桌上等着宁春生下来。

“你有什么数！

吃的苦还不够吗，还想重蹈覆辙？”

“知道了妈，你快睡觉吧。”

舒跟她打太极，扯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了，宁春生还没下来。

他坐不住，担心湿气太重，就端着姜汤上去了。

宁春生裹上浴衣，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

他轻轻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挑选着待会儿要换上的衣服。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浴衣滑落下来，他正想提上去，下一秒门被打开，与舒澜视线相碰，他猛地一顿，下意识把毛巾扔他脸上。

“出去！”

舒澜转身离开。

脑子里都是对方刚才的裸体。

宁春生的肌肤光滑如镜，细腻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手机响铃。

宁宝：变态。

后面还跟了个生气的表情包。

他忍不住笑了。

某舒：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哦。

某舒：过来喝姜汤，要凉了。

宁春生拒绝。

宁宝：不要。

宁宝：呵呵.jpg正中下怀。

舒澜回复。

某舒：那我过去咯？

宁宝：丨。

……最后他还是被哄着喝了两碗。

“这才乖嘛。”

宁春生想掐死他：“呵呵。”

“睡觉去吧，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

“没复习。”

“没事，会多少就写多少。”

舒澜揉着他的脑袋，脸上笑意盈盈。

宁春生兴致缺缺：“哦。”

舒澜总能察觉到他的心情：“不高兴了？”

“没有。”

宁春生避开他的视线，起身要走：“我去睡觉了。”

舒澜拉着他，将他拽回到身边，轻声哄着：“不能带着情绪过夜哦。”

又是这样。

宁春生深深的看着他。

他受不住舒澜的这份温柔。

舒澜问：“怎么了？”

良久，他开口：“我考完试就搬回去了。”

舒澜沉默几秒，而后抬手摸上他的脑袋：“好。”

“……”*考试的这两天他心神不宁的，一首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舒澜。

舒澜好像也不在意，依旧和平常一样。

他就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

他和林远去吃饭，又遇到了陆思静。

看到他后，陆思静甩开男朋友的手去挽宁春生。

“宁二哥，你要回去了吗？”

“没有。”

他不动声色移开对方的手：“去吃饭。”

陆思静环视了一下西周，没看到舒澜，便问：“不和舒澜哥一起吗？”

又是舒澜。

宁春生感到莫名其妙：“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思静疑惑不解：“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宁春生：“……”到底是哪个混蛋传的谣言。

“陆小姐，谣言不可信啊。”

林远笑了笑。

陆思静对他没多大好感：“你怎么老是跟在我哥身边？”

林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说：“我在追他啊，你看不出来吗？”

陆思静：“什么？！”

宁春生：“……”都杀了。

“哥你可不能答应他，我觉得还是舒澜哥好。”

陆思静心首口快：“而且你们都在一起了。”

宁春生受不了了：“谁跟你说的。”

陆思静毫不犹豫的出卖对方：“陆纯说的。”

好好好。

他回去就把陆纯杀了。

吃完饭回去，舒澜还没回来。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

他烦躁的写不下作业。

窗外灯光闪烁。

干枯的树枝被强劲的大风狠狠吹得东摇西摆。

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压抑，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倾盆而下。

发的信息石沉大海。

他起身拿了件外套想出去，继续拨打着舒澜的电话。

电话显示关机了。

不好的预感袭来，他猛地跑出去。

雨下的很大。

下一秒，手机震动。

宁与川：中心医院。

风起云动，一片昏暗。

风筝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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