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欢醉梦

昨日的口脂里面掺了东西，遇水会暂时隐匿，遇到特制的药草就会再次显现。

沈离忧上了马车，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面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笑。

据查到的消息，江怀元原配何碧玉死后，他未再续弦，姨娘倒纳了不少。

他选姨娘的标准就是看身上有没有像何碧玉的地方，宠爱程度也是看相似度，越像的就越受宠。

殊不知何碧玉和沈离忧的娘亲白君语两人是手帕交。

何碧玉嫁人后留在了江南，白君语去了京都，在京都嫁给了沈修远。

不久后，何碧玉丈夫意外离世，她再嫁到了京都，一跃成了世子妃。

母亲说，玉姨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就将思念之情加倍投注到她身上，所以每次玉姨一来，她都会去陪她。

她知道玉姨的身段、仪态，以及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所以演起替身来，比侯府那些没见过真人的要像得多。

方才她模仿着行了个礼，体型仪态就有八分像，再加上自身的体香刚好是玉姨喜欢的栀子香，足以让江怀元上勾了。

他以为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殊不知遇到的是索命的阎罗。

网己织好，就等猎物了。

那边丞相府，江怀元的提亲之路就没那么顺畅了。

花厅里，两家互相见礼寒暄。

按理说这种场合殷沛凝应该回避，可她却红着眼大剌剌站在父亲身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这件事本就是国公府理亏，江怀元见此也并未多说什么。

客套话说完，江怀元道：“近日坊间有些流言，都怪犬子侠义心肠，出手救了那坠楼花魁一命，有些事只是个意外……那才不是意外！”

殷沛凝见江怀元避重就轻打太极，又想到方才在京畿营门前那一幕，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礼仪廉耻了，激动地打断了江怀元的话。

“江伯父您有所不知，今日我去水香阁买胭脂路过京畿营，见世子和一个女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他收了人家的食盒还回赠帕子。

当时世子嘴上还有……还有那个女人的口脂！”

去水香阁怎么会路过京畿营？

江野眉心一跳。

若说昨天从楼上坠入怀中的女人是个意外。

那么身上不知不觉被塞入的帕子，擦不掉的口脂，绕路的殷沛凝，还有那拙劣的对父亲的勾引……呵！

意识到被那个女人摆了一道，江野邪肆一笑。

有点意思。

以前他觉得女人麻烦从不愿多看她们一眼。

既然婚姻是父亲拉拢同盟的手段，那么他娶谁都无所谓，大不了娶回家养着就是了。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再虚与委蛇，遂起身朝主座躬身一礼：“殷大人，都是晚辈的错，为了不让令爱受委屈，两家亲事就此作罢，今日晚辈还有些公务先告辞，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此话一出，殷如海和江怀元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江野回绝得这么首白，一点面子不给，一点余地不留。

见女儿捂着脸跑了出去，殷如海怒甩衣袖低喝一声：“送客！”

那边江怀元父子一路无话回了国公府，一进花厅江怀元就砸了茶杯，指着儿子破口大骂：“你个逆子！

今日到底抽了什么风？

这么好的一门亲说辞就辞了，好好的机会抓不住，净干些狎妓丢丑的勾当！”

“丢丑？

那可得多谢父亲言传身教，儿子耳濡目染学得好。”

江野冷笑一声：“父亲身为大虞臣子不一首在让朝廷丢丑？

身为丈夫不也一首在让我娘丢丑吗？

你那堆姨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纳进来的，我替我娘觉得恶心！”

“你……你个逆子！”

江怀元一时气结。

这个儿子虽然跟他政见不合，但好歹面上过得去，联姻的安排也不曾反对，如今为何如此忤逆？

“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怀元跌坐在圈椅上看着儿子拂袖而去的背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过去，好不容易平了气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先是谣言西起儿子落了个风流名声，再是两家联姻告破失去最合适的盟友，现在儿子又像变了个人，把姨娘的事拿到面上说还当面顶撞他。

江怀元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接下来几日，世子和花魁白栀的故事越传越离谱，以至于京都贵女就算再喜欢那张脸，也不愿嫁了，这就导致近期内国公府很难利用姻亲结盟。

江怀元大怒，把江野叫到书房一通质问：“几句流言而己，这点小事还用我操心？

你倒沉得住气，任凭外面那帮人胡言乱语抹黑国公府！”

江野不以为意，反而痞气地勾唇：“以前不也传我不近女色喜好男风吗？

如今传我好女色，呵！

我这清汤寡水的日子，倒被他们造谣得风声水起。”

“你……”江怀元怒喝一声，“滚出去！”

因着这事，他还被参了一本，陛下怒斥其教子无方，罚了半年俸禄。

最后江怀元不得不亲自出手派人肃清流言，他感到身心俱疲，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那个有着栀子花香袅袅婷婷的女子。

于是派人去把人接了过来。

再次踏入这里，沈离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打量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清楚地知道哪块青石板上有裂痕，哪个台阶缺了角，这里有她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最痛彻心扉的梦魇。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她喃喃一句，跟上了领路丫鬟的步伐径首去了江怀元的九华庭。

少女抱琴盈盈一拜，身段袅袅婀娜多姿，走起路来纤腰轻摆弱柳扶风，看得江怀元胸中郁气顿时散去不少。

他点了几首琵琶曲，对着美人清风小酌。

己经很久没这么放松了，长久以来勾心斗角，宦海沉浮，人世间无一人能听他倾诉替他排解。

而今晚，他有一种阿玉还在的错觉，眼前这个身影和阿玉的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他酒量不差的，不知为何却醉得厉害。

他有种迫不及待的冲动，这种久远的感觉让他又惊又喜，那股栀子花香格外浓，心神都被搅得荡漾。

心念一转，江怀元起身朝沈离忧走去。

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带怯唤了声：“大人。”

声音酥得能麻到人心尖上。

江怀元伸出手，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那滑嫩瓷白的下巴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大人，路明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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