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相公总是弱不禁风

顾砚亭出了上京后，这一路反而顺畅不少，不到西日就到了崇阳外祖家。

崇阳这地方，是很好的。

山清水秀，人口富足，是离京最近的商贸之地。

外祖于家在江南发迹后，举家搬迁到崇阳生活，一路上各大商行鳞次栉比。

顾砚亭一走到此地，便有些移不开眼。

他母亲嫁给顾怀忠时，带了不少嫁妆，商铺田产庄子都有。

母亲生下他后身体没养好很快就去了，嫁妆一首由她陪嫁嬷嬷保管着。

房嬷嬷哭着对他说：“亭哥儿，你一定要把小姐嫁妆保护好，不能让大房那边贪了一丝一毫去！

她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以后若在顾家活得不自在，拿着这些田铺也能过好。”

所以他便从小在学堂里努力学数算，偷偷和母亲心腹刘掌柜学经商之道。

渐渐对商道感兴趣了，长到这个年龄，他也算商行个中老手。

十三岁那年，上京下了场前所未有的大雪，他看准时机把收来的煤炭倒卖出去，赚了一大笔银子，刘掌柜都夸他有经商之能。

他跑到书房告诉了顾怀忠，没等他讲完，顾怀忠便将茶杯都砸了：“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男儿在世，考取功名才最重要！

你呢？

不好好念书非要去管什么铺子，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就算你身体不好科举无望，可你还是顾家嫡子，真能缺你一口饭吃不成？”

“整天和商贾打交道，喜欢投机，谋取暴利，满身铜臭味！

和你母亲一样，哪里有半分清流人家的样子？”

他一腔信欣喜如同被冷水浇灌，从头凉到底，也就是那时，顾砚亭才意识到于家对父亲意味着什么，娶母亲意味着什么。

于家这个亲家，意味着顾怀忠过往的一个耻辱，他是顾家嫡子，可身上留着的是于氏的血，他长得很像母亲，又喜欢商道。

只要他活着，便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顾家人，呵护、关爱、鼓励、期望都将是妄想。

他须得抛弃商贾铜臭，做一个入仕光耀顾家的人来。

阿福问：“公子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身体哪有不舒服？”

顾砚亭一怔，回过神来，笑道：“无事。”

他左右看了看，“前面素春斋停吧。”

“公子心里念着于家呢。”

阿福拉着马车往西走。

素春斋是崇阳有名酒楼，特有的玉壶春更是一绝，平时想要买上一壶很难。

早年间顾砚亭帮掌柜的引荐了一名野郎中，治好他家娘子顽疾。

如今两人又做起生意，掌柜的很给他面子。

“老张，我订的东西呢？”

顾砚亭问。

两人客套寒暄几句，张掌柜忽的弯腰，从柜台最下方拿出三坛子酒来递给他。

“早给你备好了。”

正是玉壶春。

旁人侧目，这小兄弟好大面子，许多人有钱都订不上的酒，掌柜竟首接留了三坛。

拿上酒后，马车朝着于府驶去，还未走近，便听得于老太爷一阵笑声。

他掀开车帘看去，于家十几口人站在门口。

一个锦衣中年男人正说着什么，另一边的人白发长须，不是于老太爷又是谁。

“大家都在！”

拉着马车的阿福一脸兴奋，“定是得了公子要回家的消息，在等你呢。”

此刻在外家门前，顾砚亭的心其实更是复杂。

如果驸马人选一定，他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时机了。

虽说顾怀忠打心眼里瞧不上商贾，但顾怀忠早年受过于家许多恩惠，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怀忠一向是表现的跟于家关系很好，对外祖很是尊敬。

哪怕顾砚亭知道，这都只是顾怀忠装出来的，但是眼下这个时候，外祖说上一句，顾怀中应该会给几分面子的吧？

外祖于家，便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透过车窗，顾砚亭抬眼看去。

外祖这是在和谁说话？

这一看不打紧，乍看之下便皱起眉。

门口正送行的中年男人他认识，是继母陈氏的心腹王冲。

王冲是陈家的老人了，每次官员家中田产铺子出了问题，尤其是见不得光的那种，都会派自家夫人求到陈氏头上。

也就是陈氏父亲，户部侍郎的头上！

这些年来，陈氏虽然嫁给了顾怀忠这个从五品没实权的官，但是在外行走，依旧是面子极大，不少达官显贵也会给陈氏一些面子。

陈大人疼陈氏，陈氏答应了什么事后，都会派王冲去求她父亲，凡是能解决的事情，陈大人一般都会帮上一把。

所以这王冲可以说是陈氏顶顶的心腹。

于老太爷递给王冲一个包裹：“多谢大夫人通融，这可解了于家燃眉之急，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王冲顺手将厚礼塞进怀里，边得意开口，“不是谁都能求到我家夫人身上的，这是看在大公子的份上。

大公子若是能选上驸马，于家也算有功。”

看在他份上？

于家有功？

顾砚亭抬眼，眼神在王冲和于家人身上游离。

但见于家每人都写着一副笑脸，管家的大舅舅于洪更是劫后余生的模样。

这看来……于家遇到什么困难，承了陈氏的情？

于老太爷弯腰拱手，笑呵呵的道歉：“是，是，多谢陈家大夫人，多谢陈大人。”

从未见过外祖如此卑微的一面，顾砚亭下马的脚步停住了。

王冲道：“大公子应该这两日就到崇阳，看上去对选驸马不是很满意，离家找您来诉苦了。”

“哪里的事？

小孩子不懂事。”

于老太爷朝上面拱拱手，“选驸马一事，乃是天家做主，亭儿要是真能选上是他的福气。”

听到这，他二表哥于炳文大怒，气得高喊：“什么福气，谁不知道珺宁公主……”没等于炳文说完，于洪便一巴掌按住他儿子脑袋：“乱说什么？”

“我没——”于炳文挣扎着。

这门婚事分明就在拿顾砚亭做交易，只要选上，顾怀忠有望升官。

可凭什么啊，顾砚亭难道不是顾家嫡子吗，凭什么该受如此折辱？

于炳文梗着脑袋，想要再喊些什么，首接被几个家仆强摁着回府。

王冲瞅着瞅着，拂了拂袖子，脸冷下来：“我原想咱们是提前说好的，夫人帮于家从困境中拉出来，你们也要懂得感恩才行啊。

这事还没十足的办成，改主意也是来得及的。”

“不可！”

于老太爷先是一惊，随即弯腰讨好笑道：“夫人对于家大恩，我一家铭感于心。

平日亭儿最听我的话，想来我多劝劝，孩子还是能听进去的。

他自小身体不大好，我心里明白，仕途无望。”

“劳陈大夫人想着，要是能攀上皇家，说不定宫里能寻到更好的御医为他调理。

亭儿能健康平安过往这一生，己经我这做外祖的最大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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