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如果你还记得我

厨房有方便面，冰箱有鸡蛋，你自己做着吃吧。

我眯着眼睛看着栖凤说。

栖凤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一脸的倦容。

我想，她大概又是玩了一整夜的棋牌游戏吧。

她哪来那么大的瘾头呢？

我想不通。

在电脑前一坐一夜，不知疲倦。

不想丈夫饿不饿，不想儿子冷不冷。

只是和那枯燥的一百零八张牌较劲。

她心里难道只有她自己吗？

还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呢？

见过栖凤的人没有不说她漂亮的。

当初，也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心，才娶了她当老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没有不好色的。

我也一样。

可是，再漂亮的女人，头不梳脸不洗 ，青着两个黑眼圈，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女人的美丽，是三分长相，七分装扮。

栖凤不懂。

何况，到了结婚之后的第五年，我己经成了玫瑰园里的花匠。

一个在玫瑰园里种了十五年玫瑰的老花匠，还能闻到玫瑰香么？

在一个老花匠眼中，玫瑰与百合、满天星------又有多少区别？

不过都是花而己，只是花朵大小不同、颜色不一样罢了。

至于花香，怕是己经很难区分了吧？

花匠或许比我还要幸运得多呢。

他每天看到玫瑰花，都不同于昨天看到的那一朵。

而我是十五年如一日，每天看着的都是同一朵“红玫瑰”。

我还能有几分兴奋？

几分感动？

几分喜悦？

人啊，都是容易忘本的家伙。

尤其是男人。

七十多年前，才女张爱玲早己经参透男人：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栖凤是还没有变成墙上的蚊子血。

但是我眼中的“玫瑰花”，己经不再鲜艳欲滴，让人垂涎。

开放了三十七年的玫瑰，就是依然炫目，又能炫目到哪里去？

事实就是这样残忍。

即使你貌若天仙沉鱼落雁，相对于时光来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让我做饭呀，除非离婚！

栖凤白了我一眼，扔出一句比石头还硬邦邦的话。

这一句，我至少听过几十遍。

我早知道说也是白说。

她根本不会动手做一顿饭，哪怕是给自己煮一个鸡蛋。

我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心底深处的一声叹息——果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啊！

十五个春去秋来，楼下的银杏树的枝桠己经越上西楼的窗台，开了窗子，触手可及。

栖凤还是那副臭脾气。

她宁肯离婚，也不乐意下厨房。

不要说给我做饭，就是儿子，她也是不大管的。

顶多，我不在家的时候，给儿子热杯牛奶、买个面包了事。

幸好现在科技发达，冬天有微波炉，面包牛奶扔进去转两分钟了事。

到了夏天，连加热的工序都可以省略不计。

我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尤其是上夜班的时候，只要做熟了，有口热乎的，我就能对付着吃就行。

可惜，连我这点低到尘埃的想法，也是奢侈的愿望。

那你自己下楼随便吃点什么吧。

我打了个哈欠说。

我实在是不想动地方。

前一班刚过了两周，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

没什么胃口，更懒得做饭。

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懒得下楼！

栖凤黑着脸站在门口，撅起的嘴巴，可以挂衣服。

如果，如果她不是连门也不肯进来，如果，如果她能走到床前，抱着我的脖子撒娇，我，或许会乐意起来给她做饭吧。

可是，如果只是如果。

假设永远不成立。

而我呢，这种话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有些话，说明白了无趣。

有些事，说穿了，没意思。

我呼出一口长气，坐起来，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冲锋衣。

我们上夜班的人体虚，再赶上阴天下雨，我们更是弱不禁风。

我们夜班的时候都带着冲锋衣。

衣服叠的太整齐了，找到口袋里的钱包费了一点时间。

我喜欢整洁。

不把自己的衣服折好压平，睡不着觉。

我拿出钱，数出十张纸币，递给栖凤，你自己下去吃碗面吧。

栖凤接过钱，说，你不是也要吃饭嘛！

你下去吃吧，回头给我带一份排骨米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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