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撩人

18.

恍惚中，我似乎站在一个熟悉的院子里。

院里种满了桂花，鹅黄的桂花随着微凉的秋风，扬了漫天的香气。

院外传来低低的几声男女的谈笑，随即是少年的大笑声。

我正觉得声音当真熟悉，一对中年夫妇已互相挽着走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个十几岁的少年。

是年少的沈臻。

「姐姐！」少年沈臻大老远看见我，眼睛一亮、也不在乎自己身为皇子的作派，兴冲冲朝我跑了过来，一头撞进我怀里。

「你这孩子，朝云身子骨弱可经不住，你小心着些。」中年女人见我被撞得脚步趔趄，连忙快步过来，调笑着制止。

「阿臻...父亲、母亲...」我一时茫然，忘了身在梦境之中，竟不知是何年何月。

沈臻十几年时被我从御花园池塘救出，可并未来过海府，并未见过我父母。

少年沈臻仰头看我，蹙着眉很是担心的样子：「怎么了姐姐，莫不是太阳晒得慌，头晕发懵了？」

见我含着泪摇摇头，他又随即笑了，将我推往父母的方向。

「姐姐，很想伯父伯母吧？」

母亲握住我的手，笑容温柔又忧心：

「朝云，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我好似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了，可却仍贪恋着手上的温暖。

「母亲，父亲，我好想你们。」我忍不住落下泪来，被母亲轻柔的拭去泪珠，像小时候哄我一般，掌心摩挲着脸颊。

突然我眼前又模糊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被十几个人来回推搡、拖拽着。恍惚间我被扒光了衣服，不会留下伤痕的软鞭抽打着我背脊的皮肉。

怀里被塞了香艳不堪的裙裳，我只觉得这团布料烫手得很、灼烧着我，慌忙丢下那团衣衫。环抱住自己时，才发现自己赤裸着、浑身冰冷。

「朝云，一定好好活着！答应父母，活下去！」

「姐姐，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阿云快跟我走，我们去苏城——」

「朝云，你负我，你为何要负我！我好恨，你该去死的！」

无数人冲我叫嚷嘶吼的声音，吵得我眼前发黑，脑仁都麻木了。

最后我只记得自己麻木地往城外狂奔，扭头回望时，那栋承载着我成长记忆的海府，早已被烈火吞噬。

「不，不！」

我哑声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我喘着粗气，眼睛紧紧盯着沉睡在身边的皇帝，心有余悸。

海家家破人亡，确实是因着皇上的猜忌。

可顾家，也没少在后面的推波助澜。

我父母恩爱，母亲身子骨弱当年生下我后，便再无子嗣。顾家听闻我与顾青侯交好，打着将我娶过门后、吞吃掉海家作为皇商的全部财产。

可惜这门亲事被父母婉拒，陈元更是火上浇油去羞辱挑衅顾青侯。顾家恼羞成怒，索性在皇上面前推了海家一把。

珍宁郡主为着巩固自己的势力，偏袒着顾青侯、试图在我面前把这事模糊过去，还想继续利用我为九王爷争储。

真是可笑。

入宫第五个月，我被加封皇贵妃，赐号端容。

皇上严令宫中众人不得在我面前提及段若皇贵妃，我也装得一无所知，只傻傻承着皇上的盛宠。

毕竟许雁柳是从江南远道入京，对皇城里那些陈年旧事，本就该是一无所知。

珍宁郡主作为皇女，依宫规必每月十五该来向我请安。我故意打翻了茶碗、找个由头罚她的跪。

当初她羞辱我、以死相要挟，送我入宫为自己助益，却没想到这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如今身份对调，自己倒成了必须听我训话的「女儿」。

珍宁郡主能筹谋夺权，当然也不是善茬，她眼尖瞥到门口紫金的身影，马上装模作样的落下眼泪。

「皇贵妃娘娘既是罚我跪，儿臣认了。但若只为打翻了个茶盏，未免太过可笑......」

皇上甫一进门就见我和珍宁郡主一站一跪在内殿，

「阿柳，这是...」

「启禀父皇，是女儿无意惹了皇贵妃娘娘生气，」还没等我回话，珍宁郡主便抢开口，「娘娘怨女儿打翻了个破茶盏...」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直接扑进皇上怀里，「都怪阿柳，觉得郡主殿下亲近，便拿出陛下同我亲手制的茶碗，一起赏玩......」

我仰起头露出满脸泪水，可怜楚楚地望着他，「郡主殿下以为我故意羞辱她，竟直接砸坏了...」

我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沈郎，都是阿柳的错。」

「只是郡主殿下同阿柳吵嚷，险些惊了腹中孩子......」

珍宁郡主没料到我隐瞒了怀了身孕的事，故意设计害她，整个人目瞪口呆跪在地上，连辩白都忘了。

「简直放肆！」皇上本就是暴戾的脾气，这些年对珍宁郡主纵容，也是因着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而如今，我也怀了身孕，太医言之凿凿说是龙凤胎。

年长骄纵的长女，对上尚在腹中、与「挚爱」孕育的孩子，偏爱会倾向于谁，自然不言而喻。

皇上上前直接就是一脚，将珍宁郡主踢倒在地。「扰了皇贵妃的胎，你哪里担待得起？！」

「皇上息怒，郡主这么多年得您疼爱，如今又有了妹妹，嫉妒些也是人之常情。」我装出副一心为了她的样子，抚摸他胸口让他消气：

「且罚跪长些记性就罢了。」

皇上握了握我的手，宽慰的对我笑了笑：「阿柳总是心软。」说完他低头训斥珍宁郡主，「既是罚跪，便出去院子里跪！在这碍了你母妃的眼！」

说罢又揽着我往内室走，「阿柳身子弱，受了惊吓手这样冰凉，朕陪你在屋里喝口热茶。」

内殿大门关闭时，我余光瞥见珍宁郡主用怨毒的眼神瞪我，刘嬷嬷鬼鬼祟祟往外跑。

是去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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