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脸又偷偷红了

秦云川破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她背靠着柱子，用匕首决绝地抵住自己的喉咙，随时准备刺入，脸上满是泪水，眼神却无比坚毅。

在她身旁不远处，躺着一具壮汉的尸体，喉管被刺破，鲜血还在流着，那壮汉脸上表情狰狞，双目圆瞪，似乎万分不甘自己被一个小女子杀害。

秦云川站在门口，望着那女子许久没有往前。

江欢颜死死盯着门口，那三个土匪状的大汉并没有出现，门口出现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身形颀长，阳光从他背后照进屋子。

鲜血沾染在她的睫毛上，她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似乎他跟那些人并不是一伙的。

“你是谁？”

握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江欢颜率先开口道。

“外面的人己经处理了，没事了。”

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没事了，那三个字仿如梵音，来自天外，一下子把江欢颜从无边的地域拉回到人间。

“你是谁？”

她仍旧保持握着匕首的姿势，再次问道，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

“秦云川。”

对方淡淡开口，站在门口的身形未动。

秦云川，西北边关守将，当今大长公主和秦国公的儿子，皇帝的外甥，传说中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秦大将军，他们说他是杀神，于她此刻而言，却比过佛祖。

江欢颜抵着喉咙的手渐渐落下，一首紧绷着的身子颓然倒地，痛哭出声。

秦云川这才缓缓走进屋内，行至她身前蹲下，低头看向她。

“放开。”

他开口。

短短两个字，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举起紧抓匕首的右手，几个手指像被冰冻住了一样，颤抖着，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放不开。”

她声音哽咽。

秦云川看着她满是鲜血的手，脸色微有动容，默默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拿走匕首。

“还有几个姑娘被抓走了，请你救救她们！”

江欢颜瞬间反应过来，紧紧抓住秦云川的手臂，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哀求道。

“己经去追了。”

他声音冷峻问道，“能走吗？”

江欢颜挣扎了几下，爬起来又倒下，大约刚刚的抵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秦云川俯下身抱起她，带她离开了破庙，并吩咐了几名手下善后。

他长鞭一扬，策马奔去，她在他怀中，马儿的颠簸吓得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来到一个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幸亏秦云川早就将外袍脱下裹住她，便也没有人知晓她是怎样的狼狈。

江欢颜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换上了新的衣物，是最普通的女子裙装，跟她的身型相符。

她靠着床头小憩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是我。”

门外传来秦云川的声音。

江欢颜打开门，他的身后跟着店小二，端了饭菜和茶水进屋。

“你先用饭，用完饭我送你回去。”

他并未进门，转身要走。

“等等。”

江欢颜喊住他，“小女子有话要跟将军说，可否请将军进屋？”

江欢颜用那双无辜又专注的眼睛盯着他，她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五官俊朗，气度不凡，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透露着冷峻和距离。

秦云川进屋，在最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坐下。

江欢颜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向他行大礼，“小女子江欢颜，多谢秦将军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将军大恩。”

“不必了，只是剿匪途中顺带救了你。”

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口气。

“另外几位姑娘是否找到了？”

江欢颜“其中两人拼死抵抗，只挨了打受了些伤，另一人不堪受辱撞墙自尽了。”

他并没有多说她们的遭遇，但她知道必不会比她可能遭受的痛苦少一分。

秦云川一行人的确是在去剿匪的路上，路过时恰巧发现流放队伍一片慌乱，派人上前问了话，为首的官差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并请求他们帮忙把姑娘们救回来。

江欢颜身子一颤，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低低的啜泣声，良久才抬起头来道，眼睛红红的，“是我连累了她们吧？”

秦云川并未言语，只看了她一眼。

“他们好像知道我的身份，抓住我之后才顺道带上了其她几位姑娘，似乎为了掩人耳目。”

江欢颜根据自己知道的信息推测。

还不算太笨，秦云川内心道。

“这几个人都招了，他们是附近的山匪，有人出五千两买你的清白，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三千两银票的定金，他们的确是冲着你来的。”

“能知道对方是谁吗？”

“知道了能如何？”

秦云川反问道。

“报仇！”

江欢颜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我从小长在深闺，少与人结交，自问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从不曾跟谁结下深仇大恨，却有人害我至此，甚至不惜连带伤害她人，我与那三位姑娘哪怕是犯了罪被流放，我们的命也不该是轻贱之命。

且真要对付我，冲我一人来便可，为何要带上她们，她们于那人而言何错之有！”

“凭你，仇如何报？”

仍旧是轻轻淡淡的反问。

江欢颜怔愣住，是啊，她一个流放之人，凭什么报仇，如何报仇，她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要依靠别人，谈报仇真是可笑了。

“匕首洗干净了。”

秦云川放下匕首离开。

江欢颜从袖袋中取出刀鞘，刀鞘上镶嵌着红蓝宝石、绿松石等名贵珠宝，她伸手抚过一颗颗抚过，十五岁生辰的记忆涌来。

那一天，少年一袭青衣，微风拂过，衣角飞扬，他朝她笑着，内敛又温柔，那眼里还有点点星光闪烁。

少女一身粉色裙衫，脸上溢满了笑容，她快步朝他奔去，头上珠翠晃动，显得颇为灵动娇俏。

“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递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满目期待。

她双手接过锦盒，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物件，是一把精美绝伦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玄铁打造的，锋利无比，刀鞘上的宝石是从我娘留给我珠钗上取下来的，她说那是她送给未来儿媳的，我知你一向不在意头饰装扮，所以更想送你一份特殊的生辰礼，这把匕首既能满足我娘的遗愿，又是我想取巧套你欢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腼腆，脸色泛红。

“凌风哥哥，我很喜欢你送的生辰礼，谢谢你。”

她捧着匕首，笑靥如花。

未来儿媳，这几个字久久在她心里回荡，他是在向她告白吗？

他家中本不富裕，却把亡母留下的遗物中价值千金的宝石送给了她，仔细看他的衣服还能看到洗得泛白的袖口，这不禁让她感到甜蜜又苦涩，她心疼眼前的男子。

第二年，他们订亲了。

后来，江家被下狱，江府被抄家，她除了顺走房中的银票之外，没来得及带走其它任何物品。

首到被流放的前一天，何凌风来到狱中，交给她这把匕首和几张银票。

她隐约听说去江府抄家的官员中，就有何凌风，看来是真的了。

“官差那里我打点过了，不会为难你们。

一路上保护好自己，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京。”

何凌风伸出手穿过牢门想握一握她的手，她却退后几步，倔强地别过头。

她忍住了眼泪，忍住了想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沉默着不发一语，最后只留下了匕首，把银票还给了他。

这把匕首曾经承载了她的欢乐，如今也共享着她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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