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高考

选择填空还好做些，大题我叼着笔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写到一半腮帮子就困了，而且头歪久了也不得劲。

答题卡上的字可不能马虎！

中年男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直接在草稿纸上演算，让小吴来帮你誊抄过程。”

我抬头望过去，燕镜小哥朝我挥了挥手。

这样真的可以吗？

“放心！没有上面的准许，我也不敢帮你啊！”小吴指了指正在直播的手机。我对着摄像头，发现对面果然有人在弹幕上留言，让我可以不用亲自写过程。

于是我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在草稿纸上随意作答，但关键数据时会认真写一些，其他就很潦草。

也还好今天不用写作文，不然我得哭死！

因为我的特殊情况，大家今天中午都没按时下班吃饭。

结束的时候都快一点了。

“你这个样子，出去也没法吃饭吧！”旗袍奶奶捏了捏我的狗耳朵：“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它应该吃狗粮还是和我们一样？”王校长好奇，中年男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小吴积极开口：“要不都买点试试吧？”

“汪！”

我是人，不吃狗粮！

“狗粮有的也挺好吃的！配方也很健康，人吃也没事！”小吴极力安利，说得好像他吃过狗粮一样。

最后我还是拒绝了他，吃了一碗清汤面。

两门都考完后，我又陷入了新的麻烦。

怎么回家呢？

爸妈肯定以为我是哪来的流浪狗，不会放我进家的，说不定直接就把我轰走了！

啊！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道坎！中午吃饭能糊弄过去，现在怎么办？回不回家都是问题！

4

叮咚——

家门被打开，我看见妈妈的表情由欣喜很快转成了疑惑和警惕。

“你是？”

“阿姨好！我叫吴凡，是六中的一名老师。您女儿杜见薇就在我们学校高考，中午我们还通过电话，你还记得吗？”眼镜哥抱着我站在楼道里。

我妈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电话，视线朝吴凡身后望过去，没看到我的身影，有些着急道：“吴老师，那我女儿呢？你来我家找我，是不是小薇在学校出事了！”

“阿姨，您先别激动！杜见薇同学没有生命危险！”吴凡赶紧安抚我妈的情绪。

我妈刚松了一口气，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举着我给我妈展示。

“汪！”

妈！

“？？？这是……”我妈对上我的三角眼，有些不理解地抬头。

“我能进去和您说吗？外面可能不太方便。”

“哦哦哦。”我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请吴老师进屋。

我从吴老师怀里跳下来，径直跑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在上面等他们。

我妈看见我踩完地后没擦脚就直接蹬上了沙发，眉头一跳，但想到这狗不是她养的，又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

“说出来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杜见薇同学确实出了一点点麻烦。”

吴老师抬手指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条理，语气坚定：“她今天考前变成了这只小金毛！”

“你说什么！”我爸从厨房里冒出头来，跑到我面前，音调提了百度：“你说小薇变成了狗！”

他的口袋里还装着手机，正播放着短视频，内容刚好就是我今天闯考场被保安拦下的新闻。

“……”

“……”

“汪！”

“小薇！”我爸对着我突然喊了一声。

没想到我爸接受能力还挺强，看不出来啊。

“怎么可能会变成狗！老师你怎么说谎都不打草稿！”

原来还有后半句。

我妈也看着吴老师，有些无语：“吴老师，你这话也太好笑了。”

吴老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事实上我和几位领导也觉得这很荒谬，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甚至为杜见薇同学开了先例，允许她完成了高考最后两场考试。”

“哈哈哈！老师你在说什么？你是说这小狗崽还参加了高考？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我爸拿出手机，把视频播放给吴老师看：“你看！它连考场都没进去呢！”

吴老师于是拿出了证据，是我直播高考的录屏。

我爸和我妈都沉默了。

“……就算这狗智商超群和我们家小薇有得一比，但你也不能说这就是小薇呀！”我妈继续提出质疑。

吴老师看向我：“杜见薇，你想个办法证明一下自己？”

我爸和我妈也看了过来。

证明自己？我跳下沙发，跑到了电视墙下面，咬着抽屉把手拉开了抽屉，然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空相框。

我妈一脸迷惑，我爸的手指头却颤了几下。

我两只爪子在上面挠了好几下，还是吴老师看出了我的意思，从背后掀开了相框，一张张粉红色的钞票飘了下来。

吴老师“呀！”了一声，我对上我爸：“汪汪汪！”

你的私房钱只有我和你知道！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随后撑起我的两只前爪：“你真是小薇？”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变成一只狗！”我妈震惊。

“吴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们家孩子也没有虐狗倾向呀？怎么会变成狗！”

一出口，就知道我妈平时没少瞎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爸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又塞回了相框，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老师，小薇还能变回人吗？”

吴老师摇了摇头：“我们也不太清楚。既然杜同学送回来了，那我也回去了。之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这个电话。杜同学情况特殊，我们很多老师都愿意帮助她恢复原样。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

我妈接过名片，也不好意思再留人，送杜老师出去了。

“傻闺女哟！怎么就变成狗了呢？”我爸呼了呼我的狗头，愁眉不展。

5

“哎，老杜，你家养狗了啊！”

早上天一亮，我爸就把我从床上薅了起来，让陪他去晨跑。

“你现在是狗不是人，狗都是需要被遛的！”

一句话，屏蔽了我所有的辩解。

“对啊对啊！怎么样，可爱吧？”我爸停下来，抱起我给对方看。

“呦！这是金毛吧！啧啧，听说这狗可乖了，不会咬人！那个谁家也养了一个，不过他的没你家这个好看！”大娘试探性地把手放到我的头上，看我没有生气的意思，便放心地撸了几下。

我爸乐呵呵道：“我家小狗不仅乖，还很聪明呢！来！薇薇，给你大娘表演一个算算数，二加三等于几？”

我白了一眼我爸，没有吭声。

大娘也不觉得尴尬，只笑道：“你这才养了几天，它能听懂你说啥吗？”

我爸非要证明，抓着我的爪子摇了摇：“快给大娘表演一个！二加三等于几你就叫几声。”

“汪汪汪汪汪！”为什么我爸是这种人！好丢脸！

“呀！”大娘眼冒星星，“还真叫了五声！真的假的？不行，我问一下，小狗狗，三加六等于几？”

我无奈又叫了九声。

看着大娘一副震惊的样子，我爸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从小我爸就爱跟别人炫耀我，每次家里来人，我爸都邀请我给大家表演节目。然后听到别人夸我，他就特别高兴。没想到我变成了狗，他还不放弃炫耀。

唉，真是苦恼！我当人的时候也就算了，问题是变成狗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再听别人夸我就很尴尬！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爸就这点爱好呢，难道我还能拒绝他吗？

结果不出一个星期，我们整个单元都知道我家养了一只会算数的小金毛。

“老杜，怎么给狗取了个薇薇，这不是你闺女的名字吗？”

也有细心的邻居发现了华点。

“这也是我闺女！”老爸抱着我，骄傲道：“薇薇也是我们的心头宝，和小薇一样重要。”

“狗怎么能和人比呢？”邻居不赞同地摇头，“说起小薇，她高考完好像就没见过了，不会是你们养狗忽视了姑娘，把人气走了吧？”

“那怎么可能！”我爸解释，“她出去玩了，听说年轻人就流行毕业旅游，考完就走了。”

还挺会瞎编的，怪不得能攒那么多私房钱！我决定今天晚上把家里再翻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我爸的秘密基地！

“我就说怎么没见到人呢。”邻居信以为真，又继续道：“你家姑娘学习好，高考肯定差不了！不像我家那小子，天天回家就知道打游戏，每次考试都倒数，可愁死人了！”

我爸于是又安慰了人家一通，顺便又把我的人委婉地夸了一遍。邻居不想再听他凡尔赛，找借口走了。

回到家里，我爸突然也担心起我的高考成绩来：“闺女！你这变成狗还能写字吗？不会交了白卷吧？”

我当场又给我爸表演了个狗狗叼笔，又把我爸看乐呵了。

我妈从超市回来，精心挑选了一堆狗粮和宠物零食，进门就招呼我：“小薇，看看妈妈给你买了些什么？”

她一个一个地给我报着口味，完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次选的肯定好吃！我看了好几个宠物博主，亲测味道不错！”

我妈觉得我变成了狗就应该吃狗狗食物，人的食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于是剥夺了我作为人的权利。

没在吴老师那里吃到的狗粮，回家后倒是吃了个饱。

“不想狗带，就吃狗粮！”

这就是母爱吗？

妈妈觉得我应该吃狗粮，所以我就必须吃狗粮，就像春秋天她强迫我穿秋裤一样。

6

在家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出成绩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围在电脑旁，激动地输入我的账户密码。看到被屏蔽的分数时，我妈居然落泪了。

“真没想到我家小薇这么厉害，变成狗也不耽误考清华！”

我爸：“人清华招生招狗吗？”

我：“……”

我妈：“……凭什么不招！我们靠实力考进去的，凭什么不收？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就是应该保障每一个考生的权益不受到损害！”

“问题法律是针对人制定的，咱闺女是狗啊！”我爸麻溜接话。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支付宝！”我妈抡起拳头锤了我爸一下。

“汪汪汪！”或许可以问问吴老师。

在我的提醒下，我妈翻出了当初吴老师就给我们家的名片。

电话接通，是个和蔼的老人声音，我听出是那天那位白胡子爷爷。

“恭喜杜见薇小同学，高考总分721分。志愿想好怎么填了吗？”

我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的身份，接着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哈哈，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已经退休了，之前在教育局干过几年。您放心，杜见薇的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不会卡着不让她入学的。”

我妈听了以后连忙道谢。解决了上学的问题，一家人又开始讨论学什么专业。

我爸依旧有些苦恼：“小薇以后还能恢复原样吗？不会做一辈子狗吧！那去了大学，岂不是连恋爱都不能谈，还有学习，你不是想学计算机吗？那狗爪子操作电脑能利索吗？”

我妈不喜欢听丧气话，没好气道：“你想得到挺远！这么快都想把女儿嫁出去了！”

我爸直呼冤枉。

我趴在桌子上，也有些犹豫。我现在的样子学计算机确实不方便，要不要换个专业，研究研究我变成狗的原因？

那我这个情况应该算怎么回事呢？国内大学没有灵异玄学专业，那生物学？

我妈看我在走神，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还真信你爸说的话呀！就选计算机！我就不信你变不回来了！”

最后我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

录取通知书很快就发了下来，我依旧每天早上跟着我爸晨跑，晚上跟着我妈去跳广场舞，这是在做人时我绝对不会坚持的事。

开学前，我爸妈对我依依不舍，甚至提出陪读的想法，被我严词拒绝了。

“你现在就是一只小狗狗，出去吃饭别人都不要你，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我妈语重心长地给我列举了一系列人能做狗不能做的事，企图说服我。

“汪汪汪！”学校里会有专门的老师照顾我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情况特殊，不少专家想要研究我，所以绝对不会出现饿死病死没人管的情况。

“你就让她自己去吧，我们又不能管她一辈子！”我爸开口，他在这个问题上还比较理智，“首都花销大，我们去了估计也租不起什么好房子，还不如让姑娘住学校宿舍呢！如果只是周末回趟家，那也没必要陪读了。”

我妈听后叹了口气。暑假我在家里，有他们照料，变成狗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如今要出远门了，爸妈就免不了开始操心了。

7

我提前来到了学校。

负责照顾我的是一位博士在读的学姐，细心温柔，本身就很喜欢小动物。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得很夸张，说话也很照顾我的心情。

学校没有让我住在宿舍里，反而在校外租了一间套房，两室一厅，空间不算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的家具电器都配齐了。

虽然我现在是只狗，但我妈还是给我带好了四季的换洗衣物，她说这样我哪天变回来了也不用担心没合适的衣服穿。

辅导员跟我说我不用特意过来上课考勤，他提前把我们专业需要学习的课程都列给了我，又给了我一份相关课程的排课表：“你想去听哪个老师的课就听哪个老师的，不用跟班，之后考试周前一周你提前把你要考的课程告诉我，我来给你安排单独的考试。”

“我们专业的老师都提前打过招呼了，你去上课谁也不会赶你。体育课成绩给你按我们班的均分算，你也不用考了。当然，如果你恢复了，那就跟大家一样了。”

“汪！”我知道了。

第一节课，我决定就上辅导员的。我提前一个小时来到教室，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趴下，假装睡觉。

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教室里怎么有狗？”

“流浪狗吧！网上不是有好多猫猫狗狗蹭课的视频吗？”

“可是它看上去挺干净的，一点也不像流浪狗。”

“随便吧，反正只要不咬人就行！”

……

铃声响起，老师很快从外面进来，大家的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了讲台上方。

大学的第一节课，老师也没讲课，主要是大概地给我们介绍了下我们专业学习的主要内容和未来的发展前景，然后让大家彼此熟悉一下，选了几个班委。

下课后人群同学稀稀拉拉地赶往下一间教室，我继续趴在座位上没有行动。这个教室的第二节课也是我们将来要学的课，我可以不用挪窝了。

“怎么有只狗在这？好像是只金毛，以前没见过！”一位胆大的男同学走过来在我前面坐下，背过身来盯着我看。

他的朋友也顺势坐在了我旁边，伸出手在我背上摸了一下：“真乖！”

然后我身边又围上了几个女生，压低了声音在周围说话。

“我们学校也有爱听课的狗狗了，真好！”

“它明明是来睡觉的吧！”

“这小金毛也太可爱了吧，毛茸茸的！”

……

他们都是大二的学长学姐，猜测我是新来的狗。不过上课铃一响，大家就很快散了，开始专注搞学习。

我看没什么人留意我，刚好老师讲的我光听有点听不懂，于是悄咪咪地抬起头来，瞅着黑板。

果然，搭配上PPT和板书就不至于一头雾水、半知半解了。名校名师就是厉害，课讲的真有意思，我不知不觉听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只狗。

老师提问的的时候，附和着其他同学一起回答。

“汪！”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转，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和自己的同桌悄声议论，也有几个人偷偷拿出手机对着我拍。

糟糕！

“看来我课讲得不错，这位金毛同学听得挺开心，还给我叫好呢！那我们继续讲吧，你们也要认真听，可别被小金毛给比下去了！”

老师的玩笑话逗乐了大家，将课堂重新拉回正轨。

唉！当狗真麻烦！连回答问题的资格都没有，别人只会觉得我在捣乱！

8

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有时候听课入迷后我确实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举止。

有人把我在课堂上的表现发到了学校的贴吧里，顿时吸引了一群好奇的学生。

每次大家在教室发现我的时候，神情都特别激动，不少人争着抢着要和我合影。

也有人反对让狗进入教室，觉得我扰乱了课堂秩序，尤其是最近大家热衷于在教学楼里寻找我的身影，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学风都不正了，要求学校把我赶出去。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底下为我解释，说我一直都很乖，只有老师提问集体的时候才会叫一声，而且声音也不算太大，根本不会影响到别的班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会为了找狗耽误学习，说白了也就是一时好奇，想要看一眼罢了，上升到学风方面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趴在垫子上，看着手机上的留言，心里不太高兴。学姐看我兴致不高，放下手头的作业来安慰我：“小薇，你别想太多，要是你真影响到了别人，学校也不会不管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这种无缘无故看不惯你的人，喜欢站在自以为是的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但他们毕竟是少数，大家还是很明事理的，你看，有这么多人都喜欢你呢！”

我呜呜叫了几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也是受害者嘛！他们不清楚情况，所以才会这样说，要是换成人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特别大声，他们也不说了。就是双标，你别介意，给自己添堵。”

“呜~”

周一我在去上课的时候，有个男生走过来把课本嘭地一下摔在了桌子上。我被他吓了一跳，原地窜起。

“去去去！快出去！你一只狗听什么课？还霸占着别人的桌子！”

他拿起课本朝我扇了几下，做出驱赶的样子。我望了一圈，发现前面还有一两排都是空的，心里有些委屈。

但我现在不是人，要是和他争辩，他只会觉得我是狗急了要咬人。于是我跳下桌子跑到了教室的另一边。

男生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随后又觉得我好欺负，拿着课本又走了过来：“去去去！别在这碍事！小狗占什么座位？”

“高飞，人家好好的趴在那儿又没碍你的事，空座位这么多，你咋就非要跟小狗过不去呢！”前排的一个同学开口说道。

“教室是上课的地方，又不是公园！学校能让它睡觉的地方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来教室！”说完，他又开始赶我。

没办法，我只好蹲在了教室后门门口。老师来了以后，他就回到前几排坐着了，我看他不再盯着我，又悄悄溜回了教室。

“嘎吱——嘎吱——”

课上到一半，我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虽然很轻很轻，但变成狗以后，我的听力增强了不少。

我伸长脖子寻找声音来源，发现就在那个高飞所在的方向，他头顶上的电灯正在晃动，电线的绝缘皮裂开了，里面的铜丝已经断了一大半，现在仅剩的几根也开始摩擦，有断开的迹象，灯很快就要掉下来了。

“汪汪汪！”

快走开！灯要砸你头了！

这回我喊的声音很大，不少人都被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老师现在讲台上朝我看过来。

我顾不得其他，几个飞跳来到高飞身边，一口咬住他的衣服往外扯。

高飞还以为我在故意咬他，惊慌之下哇哇大叫，还拿着课本砸我。

我松开口，又对着他头顶上方叫了几声，高飞觉得自己被一只狗吓到的样子很丢脸，羞愤交加，把课本卷起来追着我打。

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周围的同学也纷纷起身，跟着我们想要分开我们。

“嘭——”铜丝终于磨断了，吊灯砸在桌子上，玻璃碎片在四周溅开，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灯掉下来了！”不知谁先开了口：“哇！高飞，刚才它是想拉你出去吧！”

接着，同学们又兴奋地看着我，夸我是条有灵性的好狗。老师也说多亏了我，不然今天就要有人受伤了。

高飞举着书卷的棍子，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座位，不知道是在后怕还是在感叹自己的幸运。

那个最开始阻止过他赶我的同学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书：“你看看小狗狗多懂事，你那么对它，人家还要过来救你！”

他把书往旁边的空桌子上一丢，蹲下身在我头上摸了一把，夸奖道：“好狗！真乖！”

其他同学也想过来摸摸我，老师咳嗽了一声：“换个位置，我们继续上课。下课后班长找人打扫一下，然后去报修。”

9

因为这件事，我的风评一下子就变好了！

再没有人吐槽过狗进教室的问题，甚至学校里还有了我的后援会，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投喂我。

虽然我很感谢大家的喜欢，但我本质上还是个人，每次接到大家的投喂时，我都感觉很不自在。

学姐开解我：“总比再有人拿着东西挥打赶你强吧！小金毛这么可爱，还会救人，谁见了不想投喂呢？”

换位思考，好像我也想喂一下。算了，就这样吧。

这天周末，我趴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的石桌上乘凉。每天呆在教室也太无趣了，我还没怎么好好逛过校园呢。

这边又凉快又安静，特别适合我享受校园生活。

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姑娘抱着几本书朝我这边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了。这附近只有我这一张桌子，她把书本翻开放好，然后就开始了沉浸式做题。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对我完全不感兴趣的人，我瞟了一眼书的内容，是高等数学，和我学的一样，应该也是个新生。

我们俩互不打扰，各自为安。

“嘶！……唉~……啧！……哪里不对……”

姑娘把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好一阵，口中念念有词，表情越来越烦躁，看来是被什么题目给绊住了。

什么题这么难？我也想看看。

我从桌子一边爬起来，轻轻地走到她那边，盯着她的草稿纸和课本看了又看。

姑娘像是没察觉到我一样，还在草稿纸上不停演算。我看着她第一步就算错了一个地方，之后还在错上加错，有些不忍，抬起爪子拍了拍她那个算错的数字。

“妈呀！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来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题目上。

我怕自己表达不清楚，特意用指甲在那个算错的数字上划了几道印子。她伸手握住我的爪子：“姐姐要学习，不能陪你玩，乖！”

我于是用另一只爪子开始划。

她抓住我的两只爪子，低头看我划的地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不上答案。

然后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你刚刚，不是想让我陪你玩？”

我支棱了下耳朵。

“不可能！狗怎么会数学！”她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离谱猜想，把这一切归结为巧合。

“不过你还真是我的幸运星，一下子就让我明白自己问题出在哪儿了！”她又开始继续做题，这次我就在她身边看着她。

少女，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之后每次她遇到完全没有思路的题时，我都会给她提示。五六道题下来，她不服都不行！

她眼睛一亮：“你还懂高数？妈呀，不愧是清华，狗都这么聪明！”

我支棱下耳朵。

然后我亲眼看着她拿出手机，对着我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还登了贴吧。

“不愧是一流名校，狗都能当我老师！配图：小金毛jpg.和作业本jpg.”

帖子很快有了回应。

“这不是那个会救人的小金毛吗？原来它蹭教室真的是为了学习！”

“啥意思？这题狗做的？”很快，人又补了句：“单纯疑问，不是骂人，勿喷，谢谢。”

这姑娘于是激情码字，说我如何如何厉害，怎么怎么教她做题，其中难免会夸张一些，毕竟她现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只想和人分享，不考虑其他。

于是周一上课的时候，我就被一群同学拿着作业包围了。

10

“帮大家实测过了！金毛老师只会大一的高数，可能和它也是新生有关！学长学姐们就不要来打扰了！”

“这狗也太神奇了吧？不仅不咬人，还会救人教人做题！”

“呜呜呜！为什么我们学校没有这种小老师，后悔高中没有努力了！”

这是从别的地方摸过来的外校同学。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解答大家问题的视频发到了网上，一下子就登上了热搜，好几个高校官方甚至还调侃为什么教育局不给他们发一只狗狗老师。

结果教育局还真回应了，不过不是说话，而是直接发了一段视频，正是我当初高考的内部直播录屏。

细心的网友很快发现了华点，视频的时间正是6月8号，而且我做的还是高考的备用卷。

“所以小金毛真是高考招进来的？”有网友顺势问道。

官方也很调皮，玩了个梗，回复：“怎么不算呢？”

下面一片666。

“那为什么我们学校没有小金毛？它自己会填志愿吗？”

我们学校官博回复：“绝对没有强迫，金毛老师是自愿选择我们学校的。”

……

我甚至刷到了我爸妈在下面的评论，一个劲地夸我厉害！

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成了我们学校的吉祥物。学姐笑嘻嘻地摸了摸我的头：“小薇，你可是立大功了，明年和北大抢人我们就有优势了！”

说不定我明年就变成人了呢！

我妈给我寄来了很多狗狗衣服和鞋子，圣诞节的时候，学姐给我穿上了红彤彤的小裙子。一进校园，就被好多学生围住拍了照片。

我特意选择了小路，快到考试周了，我也得复习复习了。这个学期我听了八门课程，辅导员已经把考试时间和地点提前发给我了。其中还有一门是需要写结课论文的，这个我得提前准备。

现在的我再去图书馆，就不会担心被人赶出去了，大家都知道我很爱学习了。甚至，我在书架徘徊的时候，还有同学热心地帮我取书。

圣诞节图书馆人比平时少了一点点，有不少人都去约会了。从图书馆出来，我羡慕地看着别人商量去哪哪吃饭，然后再去哪哪玩耍，要是我现在是人那还有多好。

走出校门口，我突然也不想马上就回家了。不能进商店饭馆，那我在街上走走也不错。我跟着人群随便乱逛，街上果真十分热闹，好多店门口都摆出了圣诞树，还有趁此机会搞活动吸引顾客的。

走着走着，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抓小偷！”

然后一道黑色的影子就从我面前跑了过去，我立马跟上去，尾随他闯进了一条巷子。

“嗷呜！”我向前一扑，黑影被我压倒。

“怎么回事？哪儿窜出来的狗？”突然阴影里冒出了好多人。

被我压在地上的人笑出了声：“小狗狗，你快松口，我可不是贼！”

我咬着包包，嘴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

周围有人认出了我：“金毛老师！”

我望过去，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对方于是站出来，解释说他是在网上认识我的，他们都是隔壁艺术学校的学生，期末作业要拍一部微电影，刚才都是在演戏，还拿出了剧本给我证明。我一看，果然是误会了。

“首都这治安，一般也没人敢当街抢劫吧。”

几个人笑道。

最后他们和我合了影，满意地离开了。我一个人在巷子里绕了几圈，发现自己迷路了。

呃，狗也会迷路吗？

我在巷子里兜圈圈，都快有点绝望了，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

！！！

11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人躺在一张长椅上，脖子上挂着的儿童手机一直再想。

我按下通话键：“小薇，你怎么还不回家？现在在哪？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马上回……”

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小薇？”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恢复了？”

我低头，身上穿的正是高考前的那套衣服，现在这个季节，都快冻得没知觉了。但是，我真的变成人了！

我告诉了学姐我现在的情况，给她发了个定位。没多久，学姐就过来了，她把羽绒服盖在我身上，给我塞了杯热水。

回家后简易地给我测了身体的各种指标，然后就让我早点休息，明天带我去见她老师做个详细检查。

我躺在床上，回想两次变身的经历，除了都在巷子里，还有什么共同点呢？我也不是只走过这两次巷子，肯定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

但造化弄人，第二天醒来，我又成了一只狗。学姐摸了摸我的头：“别沮丧啦，至少你不用一直做狗！我们今天还是去一趟医院吧，找我老师看看！然后再分析分析你变身的机制，看看能不能找到变回人的方法。”

我也只好点头答应。

去了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发现我做人的时候很健康，做狗也没有异常。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人能变成狗这种荒谬的事情的！”医生摇摇头，束手无策：“检查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这就是只很普通的金毛！你平时发的那些数据也很正常，跟纯狗没有区别！要是昨晚过来，说不定还能查出什么。”

“我们也没想到小薇会再次变身。”学姐无奈道。

回到家里，白胡子爷爷也打来了电话，安慰我不要着急，仔细想想两次变身前后的细节，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第一次是无迹可寻了，我又没有预知能力，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啥也注意不到。倒是昨晚，看到那扇白光前我一直在跑，然后就感觉到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以为是运动造成的，但现在想想也可能不是。

其他的我也注意不到了。考试周在即，还是先准备考试吧。

这几天来问我题目的人明显多了，但我也不是所有题都会，即使这样，大家还是喜欢围过来。

我发现，每次讲题的时候，那种暖洋洋的感觉都会出现，虽然很微弱，但我最近对这个很敏感，感觉不会出错。

还有一次，我走在路上，有个同学的帽子被风吹走了，我去帮他捡回来时，也感受到了那股暖意。因为是在室外，所以更加明显。

难道做好人好事就会有这种感觉？我又试了几次，还真是如此。

那我之前便成人，是不是也是因为做了好人好事，攒够了能量？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学姐，学姐觉得有这个可能，可以试一试。

我开始不停地做好人好事，可直到考试来临，也没有变回人生。

考试又忙了一周，按理说我现在可以回家了，但我想继续尝试尝试，这边有学姐在，我比较放心些。

首都治安太好，我能做的都是一些小事情，偶尔捡个垃圾，带个老奶奶过马路这种。但我还是每天都出去溜达，这天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公园里有个小孩子不小心落水了，我第一时间就冲了下去。结果想起自己也没学过游泳，我慌了一下，四肢在水里扑通扑通，结果发现无师自通了狗刨。惊喜之下，我没忘记救人，还好是冬天，孩子穿了羽绒服，衣服有浮力，撑到我过去救人。

我咬住孩子衣领把他弄到岸边，行人搭手把我们一起捞了上来。孩子父母抱着孩子失声痛哭，行人纷纷安慰。我悄悄离开了现场，学姐在一边等我，赶紧用毛巾裹住了我，拉着我上了车。

当天晚上，变成狗的我感冒了。

12

学姐带我去宠物医院打了针，开了药，回到家里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小薇，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喊我，不舒服不要硬撑。”

我点点头，示意学姐快去休息。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梦里我又体会到了那种暖洋洋的感觉，白茫茫的类似云一样的东西包裹着我，特别舒服。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看见了自己光滑白皙的手掌，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学姐！学姐！我变回来了！”我跑到学姐门口，激动地喊她。

她打开门出来，见我变回了原样，病也好了，也十分开心。我们又去了医院，依旧查不出特别的地方。

“看来这不是我们现在没理解的奇迹。不过既然知道了恢复的方法，以后也不用一直当狗了，恭喜你！”

学姐的老师说话真是直接。

我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一一告诉了那些关心我的知情人士，大家都对我表示祝贺。

因为担心中途变回狗，学姐特意开车送我回家。这次恢复，我维持人身足足半个月。而且我隐约找到了不变狗的办法，那就是变成人后每天坚持做一件好人好事。

爸妈这下终于放心了，知道我还能做人，他们两个抱头痛哭。我这才知道，虽然平时他们嘴上不说，但我变成狗，他们确实不好受。

回到学校，隔了一个月，我又攒够了变人的能量。校园里没有了金毛老师的身影，同学们很不习惯，问老师问领导，终于得到了金毛老师有主的消息，说她主人回来了，就把她接走了，本来也是寄养给我们学校的某个老师的，又不是真的流浪狗。

同学们失落的失落，难过的难过，追问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把金毛还回来。

“你现在可是大家的心头宝了！”辅导员笑道。

“嘿嘿，那老师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就和大家一起来上课。”

“行！去吧。”

我走出办公室。既然大家这么喜欢金毛老师，那等我这个学期提前考完试，再变成小狗狗帮学校打打招生广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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