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太子疯魔后灭我满门

侧眼一看，是宫中最受宠的李贤妃。

长长的护甲在我脸上轻轻划过，李贤妃眼中迸出仇恨的光：

「顾家的女儿，果真是长了张好脸。」

话落护甲狠狠扎下。

4

我只来得及稍微侧开脸，护甲就刺穿了我的脖子。

鲜血流下，滴落在雪中仿若盛开的红梅。

没想到我会躲，贤妃气得脸色铁青：「本宫要你来偿还我兄长的命！」

贤妃母家，是大梁大将军李家。

六年前两国交战，李家独子死在我父亲剑下，贤妃正是他的妹妹。

我气息幽微，强撑着行礼：「娘娘，两国交战伤亡本是常事，请娘娘节哀。」

嗤笑声传来，贤妃凤目森冷：「不过是大魏送来的玩意，竟敢顶撞本宫，来人，掌嘴二十。」

再挨罚我这条命估计要死在今天。

宫女听令上前，我提起力气挡住她扬起的手：

「我是太子妃，后宫由皇后娘娘管辖，贤妃娘娘无权私自处置我。」

听此李贤妃更是怒火滔天，命太监按住我：

「那就看看本宫有没有这个本事！」

宫女扬起的手高高落下，落在冻得青紫的脸上。

只一下的疼痛就让人难以忍耐，我闷哼一声，只觉大脑嗡嗡作响。

李贤妃冷哼：「不愧是顾家的女子，如此都不喊疼的，给本宫加大力气打，打不死她那就你们死。」

宫女听命办事，往死里下了力气。

一时间庭院内只能听到清脆的巴掌声。

寒冷让我无力阻止，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远处却传来一声轻笑：「贤妃娘娘好大的威风。」

李贤妃转眼看见赫连景，眼皮一跳：

「太子妃公然顶撞，本宫不过是小惩大诫。」

赫连景走到我面前，看我高肿的脸，冷哼一声：

「打狗也得看主人。」

瞥了一眼已没了半条命的我，李贤妃犹嫌不够，但又不敢得罪太子，只得恨恨离去。

赫连景盯着我，眼神冷漠：

「顾家一门铁骨铮铮，怎么你就如此软弱可欺，一个贤妃也能欺负你？」

撑着身体不倒下已费尽我全部力气。

实在没有力气反驳他，我闭目不欲和他多言。

见我转过脸，赫连景掐过我的下巴，眼中夹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

「哑巴了？昨日跟孤说话不是还挺伶牙俐齿。」

眉头一皱，赫连景以为我又要讥讽他。

不曾想我骤然软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赫连景瞳孔放大，抱起我：「太医，传太医！」

再醒来人已在东宫，小桃握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我浑身没有力气，只觉得整个人虚的不行，只能轻轻拍她的头做安抚。

一个敌国来的，无权无势的太子妃，谁都能踩上我一脚。

在我来之前就已预想到了。

脚步声靠近，赫连景命人把小桃带出去。

意义不明的视线横扫我好几眼：「醒了？」

说着抬手就想来试我额头温度，我撑着身体闪开，滚落到被褥中。

他两只手无措停在半空中，咬牙切齿：「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说着拉过我紧紧抱在怀中，起伏的胸膛彰显他滔天的怒气。

我撑着手想要离开赫连景身边，只是高估了自己，摔落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动了动，又扯到脸上的伤口，痛得我脸色发白。

「顾青黛！」

赫连景怒火中烧，衣袖下的拳头咯咯作响，我却比他还要怒上十分。

「赫连景，我母亲死了！」

5

眼泪在我眼中打转，莫大的悲伤淹没了我。

一直以来被我积压在心中父亲和大哥的死，随着我得知母亲的死讯后一起爆发出来。

赫连景僵在原地，神情有些无措：「你怎么知道。」

他以为我晕过去没知觉，没想到我还能听到他和副将说话。

母亲在京得知父亲和大哥的死讯，殉情追随父亲而去。

死前还惦念着我，留下遗书，要二哥和三哥定要接我回去，不可留我在大梁受苦。

「我父亲、母亲和大哥三人都死在你手中，你还想我如何对你！」

豆大的眼泪从我脸颊滚落。

我是家中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娇生惯养，家里人自小都生怕我怕磕着碰着。

十五岁及笄之礼上，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们青儿长大了，不知以后能觅得哪个如意郎君。」

父亲特地从边关赶回参加我的及笄礼，一脸生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样子：

「满京城都没人能配得上我家青儿才是！」

三哥最为调皮，从门外探出个脑袋：「妹妹这么泼辣的性子，我看是没人敢娶。」

路过的大哥重重敲了一下三哥的脑壳，让他不准胡说。

三哥气得跳脚，追着大哥要打回去。

正经的二哥满脸真诚：「没关系，妹妹嫁不出去以后我养着她。」

把母亲逗的笑弯了腰。

当时没人会想到我会嫁到大梁，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

也没想到顾府如今支离破散。

我呕出几口鲜血，赫连景想来扶我，被我打落了手。

见我满面泪水，他难得露出无措的神色，声音低哑：「你的心中就只有顾家人，从来没有我是吗？」

「够了，你不配提起他们！」

提起力气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我倒在地上，气息急促。

若说在玉阙关再见赫连景之前，我还怀揣希望。

希望有一天大魏大梁化干戈为玉帛，我能与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受家人祝福。

但在我看见他杀了父亲和大哥之后，这微小的希望就破碎了。

父母和大哥的性命压在我身上，让我日夜难寐，辗转难安。

我怎可能喜欢杀父仇人，还妄想和仇人在一起！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赫连景视作无物，他也久久不来见我。

我本以为这场冷战会持续到生命尽头。

直到后来，大梁军营。

赫连景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宴请军营将军，非要我出席。

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跟大魏跟我顾家打过仗的人，自然对我很是厌恶。

中途赫连景离开了一会，一行人没了束缚，言语更加难听起来。

「没想到顾长烽那个大老粗也有这么一个美人女儿。」

「只是不知道跟顾家的汉子比起来，这顾家女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引得太子如此痴迷。」

一行人越说越下流，用恶心的目光看着我。

看我还是不说话，以为我怕了，说的更加露骨。

「必定是那方面很行啊哈哈哈哈哈。」

端坐上位的威武将军用痴迷的目光看着我：「不知道上起来滋味如何，肯定很爽吧。」

「哦？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如果能试一试……太子殿下，末将该死！」

赫连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威武将军身后，将他吓得跪倒在地。

他将威武将军扶起，眼中闪着暗光，偏露出一派贤德安抚模样：「孤自然不会同将军计较。」

6

散席后赫连景将我安排上马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处靠近马匹所在处，各种味道夹杂很是难闻，我不由得下车呕吐起来。

「哟，这怎么有个美人。」

几个刚归营的不长眼士兵妄图对我动手动脚。

我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一人心口：「放肆，本宫乃太子妃。」

剩下几人被变故惊了一下，听我这么说哄堂大笑：

「太子妃怎么可能在军营，还是从了我们吧美人。」

我拼命挣扎，巴掌落到士兵脸上，激起了他们的怒气。

为首之人将我按倒在地上，将我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一阵眩晕袭来。

下一刻士兵被来人踹出几尺远。

赫连景抱起我，怒火中烧。

几个士兵这时才反应过来我真的是太子妃，不住磕头求饶。

赫连景状若杀神，样子十分可怖：「违反军纪，凌迟处死。」

亲卫领命，拖起几个士兵往营里走去。

士兵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声音远去。

我蜷缩成一团，意识不清楚：「阿景……」

赫连景怔住，目光深深，指尖温柔抚过我眼角的泪水，低声哄着：

「我在这。」

说着抱起我匆匆往军营大帐去。

我的思绪越来越远，好像又回到山中的那几个月。

齐景为我做了个秋千，他站在我身后，轻轻推动秋千，我迎风荡起，十分快意。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输那些工匠大师吧？」

我笑着转过头：「阿景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

身后却站着万箭穿心的大哥。

大哥抬起头，七窍流血，形状可怖：

「妹妹，你当真要和杀我的仇人在一起吗？」

尸首分离的父亲、面色青紫的母亲神情悲伤：

「青儿，你当真忘记了大魏和大梁的血海深仇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无尽的钝痛升起：「青儿不敢忘……青儿怎敢忘……」

国仇家恨于一身，我怎敢忘！

可怖的痕迹散去，父母和大哥笑得温柔。

耳边嘈杂声音响起，他们的身影渐渐散去。

「不，别走……阿爹、阿娘、大哥！」

我从榻上惊坐起，惊慌失措。

赫连景低头看着怀里的我，眼里满是动容：

「你还记得之前山中的日子，还喜欢我，对吗？」

我沉默了，我无法回答他的诘问。

赫连景将手放到我腹部，眼中闪过泪光：「青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我愣在原地。

「放下过往的一切，做我真正的太子妃好吗？

「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就如同山中期许那般好吗？」

我摸着还未显怀的腹部，泪水簌簌落下。

迟了，一切都迟了。

父母兄长的诘问还在我耳边回响。

大魏和大梁百年世仇，我如何放下。

我父母兄长皆因他而死，他让我如何放下！

赫连景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眼里都是祈求。

我闭上眼，心中暗声说对不起：「好。」

7

自我答应他之后，赫连景完全变了个样，仿佛变回从前的齐景。

东宫书房。

我端着糕点进了赫连景的书房，正在汇报军务的恩勇将军话停在口中。

赫连景飞奔过来扶住我，将我带到桌后坐下。

「殿下，这是我大梁军情要事，太子妃……」

「不要紧，你继续。」

桌上摊开的是玉阙关城防图，我一眼扫过：

「今日不知为何，总觉腿不太舒服。」

赫连景矮身蹲下，按了按我小腿，见我点头笑开来：

「必定是腹中孩子闹的，我替你按一按就好了。」

「殿下——」

恩勇将军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响起，被赫连景挥手赶了出去。

「太子殿下，你这在下属面前蹲身替我按脚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一世英名可都要没了。」

额前碎发遮住他满是笑意的眼眸，赫连景不动声色牵过我的手：

「我才不在乎这个，你最为重要。」

宫中夜宴。

不长眼的四皇子喝酒说起糊涂话：

「我这嫂嫂不愧是顾家女子，果然貌美，皇兄玩够了不如让给弟弟尝尝。」

惊世骇俗，但其他人对视心照不宣，都想看我什么反应。

谁知赫连景走到四皇子面前，一脚踢翻桌子，一拳将人揍倒在地。

「青儿是我明媒正娶太子妃，口中放干净一些，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性命难保。」

赫连景嘴角带着一丝冷气，怒气冲冲将我带离宴会。

「以后我们不来了，城郊月光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月光花盛开在湖畔，赫连景欣喜的摘起一朵别在我耳边：「很是衬你。」

风吹过，月光花摇曳生姿。

泪光在我眼中一闪而过，被我压下：

「明日我想吃临安街的鲜花酥，你亲自替我去买，好不好？」

「自然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赫连景没有问我为什么让他亲自去，一口答应。

临安街是整个上京距离东宫最远的地方。

只有如此，大魏细作才有机会潜入东宫书房，取得城防图，夺回玉阙关。

玉阙关是一道天堑，牢牢守住大魏北边。

上一战大魏输了，玉阙关落在大梁手中。

失了天堑，大梁随时可以调兵深入，直取大魏都城，大魏必须要收回玉阙关。

只是我没想到来得居然是二哥。

我假借耳环掉了，要西门外的侍卫帮忙寻找。

赫连景近日来对我的上心众所皆知，侍卫不敢不从。

二哥就是这时候趁机进入东宫的。

当书房前，二哥扯下面巾，我十分震惊。

「二哥，你怎可亲自前来！」

「妹妹，这段时日你过得如何？」

二哥上下打量我，生怕我有何损伤，直到他看到我微微隆起的腹部，瞪大眼睛。

我就明白，此事藏不住了。

「妹妹，你……」

「二哥！」

我打断二哥未出口的话，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永远记得我是大魏人，是顾家人，绝不会做让顾家为难的事情。

「赫连景此去不知道何时就回来，时间紧迫，城防图要紧。」

二哥明白了我的意思，脚不动，俯身抱着我，像儿时般拍拍我的头：

「妹妹，苦了你了。」

就在二哥将城防图拿到手的时候，远处传来赫连景的声音。

「奇怪，青儿人呢。」

我连忙快步上前，在靠近他的时候装作崴脚。

赫连景接住差点摔倒的我，惊出一身冷汗，半是担忧半是害怕：

「走路可不能这么急，差点就摔了。」

我点头应承，说落了东西在外面，就想带着他往外去。

书房方向传来咔擦一声，侍卫警觉：「什么人在那！」

8

一众人齐齐抽出刀向着书房方向，赫连景也停下了脚步。

我的心狂跳不已，祈祷二哥不被发现。

只是天不从人愿。

侍卫一剑刺向树后，二哥不得已跳出来，落到我和赫连景面前。

看着二哥手里的城防图，赫连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双目赤红看着我：「这就是你今日支开我的原因，是吗？」

声音带着无可抑制的悲伤。

他神色转为狠厉，下令让侍卫抓住二哥。

我冲上去，挡在二哥面前，侍卫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二哥，你快走。」

「那你怎么办？不，我答应过母亲要带你回去，你跟我一同走。」

赫连景神情疯狂：「你们谁都走不了。」

说着抬步过来就想亲自动手。

铮的一声，锋利的匕首比在我脖子上：「放我二哥走。」

赫连景的脚步停住，怒不可遏：「顾青黛！」

我别无他法，二哥若是落入大梁手中，必定活不了。

我只能卑鄙的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赫连景。

「妹妹，不可！」

「快走，二哥，我不会有事的。」

二哥咬牙看我一眼，几个起落消失在墙边。

眼见匕首割出血痕，赫连景大声呵退想要去追我二哥的侍卫。

他大步向前握住匕首的剑刃，鲜血一下从掌中流出。

「赫连景！」

我赶忙松开匕首，赫连景用满是鲜血的手掌轻抚我的脸颊。

看似温柔实则语气是令人心惊的疯狂：

「好，好，好，顾青黛，原来这段日子你都是委以虚蛇，想必忍得很辛苦吧。」

话落手指收紧，我脸上骤然出现两道红痕。

「咳咳。」

血腥味引起不适，我咳嗽起来。

赫连景连忙松开禁锢我的双手，还想着轻拍我的背替我平息咳嗽。

手伸到一半却停在半空，随后不再看我，拂袖而去。

此后一月，我被禁锢在院子中，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两国重燃战火，二哥领军夺回玉阙关。

我被赫连景带到了边关。

两军对峙，二哥持枪阵前，眼神带着怒意，要赫连景放我回大魏。

大梁军前，我被赫连景禁锢在怀中，他笑得狠厉：

「既已是孤的太子妃，怎有回大魏的道理。」

气氛愈来愈紧张，赫连景将我推到后方，两军撞在一起。

战马嘶吼声、士兵的痛吼声顺着风声送入我耳中。

高台上，在侍卫的层层叠叠的围护中，我看着下方战场。

我的兄长和夫君都想至对方于死地。

刀光剑影亮起，二哥闪身躲过赫连景长剑。

没曾想背后暗箭飞来，射中了二哥胸膛。

「不——不要！！！」

我扑到围栏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血腥味令人作呕，我的思绪一片空白。

赫连景像是也没想到，出剑的手停住。

二哥无力从马背上摔落，闭上眼前看向我，目光还是那么温和。

下一刻却没了气息，就像父亲和大哥那样。

「不——二哥！」

「太子妃！」

赫连景转身，我从高台上坠落的一幕映入眼中。

他目呲欲裂，飞扑过来妄想接住我，却还是差了一步。

只能眼见我摔落在他面前，身下溢出一滩血。

赫连景颤抖的抱起我，怒吼：「军医，叫军医过来！」

9

孩子没保住。

哪怕我没有从高台坠落，这个孩子也不可能生下来。

七个月已成型的男胎，身上都是青斑。

军医颤颤巍巍回禀，赫连景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眼眶通红，绝望又悲伤，厉声问我：「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生下这孩子是吗？」

我反唇相讥：「生下他，让流着顾家血的他去杀顾家人、杀我的至亲吗？

「不过也未必，我顾家如今活着的只我和三哥，怕不是要被你赫连景灭满门。」

赫连景未出口的指责卡在胸中，身影僵硬。

手放在平坦的腹部上，我的眼泪突然汹涌起来。

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只希望他来世能投胎到寻常人家。

「我怎么忘记了，你从来狠心，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靠着对你的执念，我在山崖下撑着断掉的双腿撑了七天，才等来寻我的侍卫。」

赫连景神情是不遑多让的悲痛。

所以他才会那么狠厉的闯入玉阙关，不顾一切要我跟他回大梁。

但如今再多说也没用，事情已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梁和大魏彻底交恶，三哥接替二哥成主帅。

两军交战多日，空中永远充满血腥味。

三哥多次尝试带人来救我，最近的一次摸到了我帐外，可惜被赶来的赫连景挡了回去。

我与赫连景一墙相隔，他在外面伫立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有进来见我。

我们已多日未见。

直到他在战场被三哥所伤，意识模糊被亲卫带回来，嘴里还喊着我的名字，我才再次见到他。

多日积压的痛苦彻底爆发，赫连景高烧三日都没醒。

我守了他三日，替他擦去额头冷汗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拽住我的手腕：

「既然如此恨我，何必还假惺惺照顾我。」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难过。

无名的悲伤漫起，泪水滴落赫连景脸上，他怔住。

大颗的眼泪划落，我哭的浑身颤抖。

赫连景不顾伤势坐起身，将我按入怀中。

我嚎啕大哭，眼泪浸湿他还染着血迹的绷带。

为何天意如此弄人，为何他偏偏就是敌国的太子。

国仇家恨于一身，我还能怎么办？

我闭上双眼。

此后几日，我们如山中那般相处，没有人提起之前的事情。

仿佛所有仇所有怨都消失，眼中只有彼此。

暗涌掩藏在平静之下。

直到三哥带兵攻破了大梁营帐。

烽烟四起，大火联营，蔓延到主帐。

赫连景却没有半分惊讶，眼里是悲伤和难过。

他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温柔道：「青儿，你自由了。」

我回抱住他，泣不成声：

「你都知道对不对？你明知道是我将消息传递给三哥，为何不阻止我、不杀了我。」

刻意轻快的笑声响起，赫连景笑得温柔：「我怎么舍得呢。」

他沉默片刻，又开口：「你父亲和大哥的死，我很抱歉，我……那时已经疯了，失手就……还有你二哥……」

硝烟弥漫，浓烟扑面，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三哥带人到了，他下马厉声道：「妹妹，过来！」

10

赫连景抬头看了一眼，不舍的抚摸我的脸颊，双手颤抖，像是想把我刻在脑海中。

轻轻在我额上印下一吻，他将我推给三哥，无声道：「走吧，青儿。」

三哥将我禁锢在身后，以往调皮的少年在父兄死后终于成长了。

狠厉的将军将长剑横向赫连景：「大梁太子，我要你为我父兄的死偿命。」

赫连景眼神在我身上流连，笑得肆意：

「那就来吧，孤等着。」

两人片刻间过了十来招。

赫连景的伤势还未好全，体力不支，最终落败。

三哥长剑横在他脖子上。

赫连景盯着我似是不舍，眼中墨色沉沉，引得我的心不断下坠。

剑光晃花我的眼，我崩溃大喊：「不，别杀他！」

三哥语气含怒：「妹妹！你忘记父兄的死了吗！他是我们杀父仇人！」

我扑到赫连景身前，泪水不住滚落：

「我不敢忘，我从来都不敢忘，可是……可是……」

赫连景放声大笑，替我拭去泪水：「能得你如此一护，我没什么遗憾了。」

大火烧断了横梁，燃烧的木头向我坠来，赫连景将我推开。

三哥身形闪动，将长剑送进赫连景的胸口。

鲜血不断溢出，隔着火光，我对上他眷恋的双眼。

我不敢置信：「阿景——」

三哥冷漠抽出长剑，过来拽起我，想将我带离主账。

赫连景唇角微动：「好好活下去。」

泪水模糊我的双眼，过往相处的一幕幕在我眼前上演。

悬崖边上不顾伤势奋力拉住我的齐景。

温柔抱着我说出去后要娶我的齐景。

神情凄厉，疯了一样撞到匕首上让我不要走的赫连景。

满眼哀求让我放下过往跟他在一起，不顾下属目光矮身替我按揉小腿的赫连景。

所有画面同时碎裂，最后变成眼前赫连景口吐鲜血的模样。

我奋力甩开三哥的手，冲回去抱住赫连景，嘶声道：

「三哥，作为顾家人作为大魏人，我无愧自己，剩下的路让我自己选择吧。」

「妹妹！」三哥的怒吼声尽是不可置信。

我将匕首送进自己胸膛：「就当我还你当年那一匕首了。」

赫连景双目通红，握紧我的手：「傻不傻。」

火势越来越大，三哥被阻隔在外，还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到了。

「国仇家恨于一身，所以我非杀你不可。

「但能与你死在一起，也算全了这段感情，谁让我偏偏喜欢敌国的太子。」

赫连景帮我把碎发别到耳后，脸色愈发苍白，却笑得温柔：

「好，能与你共赴黄泉，这一世也不算白活。」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

大火烧塌了主帐，滚滚浓烟升起，天空烧成血红色。

大梁的太子与大魏顾家的女儿一同埋葬在了火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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