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月，镜中花

许是临近神祀节，连日来都风轻云净，一派和煦模样。

往年此时早己是薄积初雪了。

明日便是神祀节了，晋国增派的铁骑日夜严守，只求神祀节安稳度过。

“哼，凭什么好运都叫这晋国占了去。

接连着两回了，这谁还奈何得了这群晋人的嚣张气焰？！

明日叫人毁了去才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小厮模样的人阴阳怪气道。

“嘴下留德，你这话若是应验了，晋国少不了国运受损，元气大伤。”

清风朗月的男子嘴角噙着笑。

“欸，穆兄这小厮的嘴一向可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若你我打赌，看看明日这重兵把守的神祀节可能举行下去？”

男子对面的小公子笑得像只狐狸一般。

“可。”

“如此，若穆兄输了，可是要将玉液酒的酿造方子抵给在下的。”

二人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窗外的明月不知何时己被隐去，风声瑟瑟，竹影摇曳印在窗柩。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虽各中势力情形复杂多变，但到底是神祀节到了。

是夜，晋王将温儒、郑绛、沈臣及各位肱骨大臣宣至御书房。

“神调门弟子向来是隐居深山，少有人知晓其踪迹，州国皆妒忌大晋接连两次得神祀。

明日的祭祀，不知得有多少人要打祝由大人的主意了。”

“是啊，若神祀乱了，于大晋国运不利啊。”

臣子们议论纷纷。

“州国虎视眈眈于朕的祝由，一群腌臜的宵小，明日神祀祝由必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明日……”初雪比往年来得晚了许多，恰恰在今晨就徐徐落着。

温弼在塔中烤着火，她素来畏寒。

不知为何，玉兰自上次病后便再也无法来登仙塔，此间一首是由那宫女伺候着送饭。

往日手巧的宫女今日显得笨手笨脚了些。

此刻她同以往一般，不闻不言，倒是个又聋又哑的。

早些便有听闻晋王宫一些较为隐秘不可为人所知的地方，会培养一批如同这般的聋哑侍从，就像八廷狱那样的牢狱就需要他们送饭。

模样普通的宫女低垂着眉眼，恭敬地举着银箸。

待温弼正要去接时，她又好似不小心一般放手，随后慌乱的捡起却又打翻了桌上那碗汤。

湿了衣裳的温弼装不知那宫女往她袖中塞了什么东西，平静地说：“无妨，下去备水吧。

吾要沐浴。”

温弼心想：方才就看这今日有汤，原是这般用处呐。

门外欲闯入的宫廷卫闻言才没有贸然进去。

待所有人都下去之后温弼才将衣裳褪下，手中是卷成一根的小纸条。

展开，上书：神祀一刻。

沐浴完将那那纸浸入浴桶，捻成纸浆消失在桶中。

唤宫女进来换上祝由祭服，温弼叹了叹气，安逸的日子到头了。

神祀节的到来使雾蒙蒙的邺都城显得有生气些，这是举国同庆、八方来贺的巨大盛典。

晋王是个爱显摆的，他巴不得这三国十二州都来仰望晋国的繁盛，是以将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系上灯笼。

商铺小贩大街小巷的人来人往，百姓纷纷挤到前方。

观望难得的虽是由百姓扮演的八方神仙同游，更是想一览那传闻中的祝由大人尊容。

可惜，祝由大人端坐在车舆的祭台上，面上仍是覆着那刻有金色符文的素白面具，窥不见分毫。

所幸，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游并未出现任何乱子。

百姓将鲜花投掷于车舆，以求合家美满、将各种稻谷的梗叶捆起轻扫游神的手，以求五谷丰登……未曾见过的人纷纷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午时出发将整个邺都游完也差不多该是日暮之时了。

有一俊逸男子站于高楼之上，手中扇柄支在下巴俯身看着热闹，“眼见这天可是暗了，我可得好好想想赌注了。

富可敌国的毕家可是能给在下不少好处。”

“台子才将将搭好，穆兄莫急啊。

这戏啊可得等人上场了才唱得起来。”

毕安吃着桂花糕，看着人群中不多且十分明显的淮蛮人悠哉道。

他拍了拍手中桂花糕的碎屑，“走吧，真正的重头戏快开始了。

晚了可就错过了。”

小厮见状连忙塞两块剩下的桂花糕跟上，含糊不清地说“公子，咱们不看神祀了啊，大晚上的看什么戏啊？”

晋国的祭天台在王宫前的天祈场，可容纳数千人。

各国同各州使臣一并落座于高台之上，看去正好能将整个天祈场的情形纳入眼底，使臣们不得不感叹其盛大。

只见下面赫然是一个五色石所铺的天坛，各个角分别立着刻有圣兽的白玉柱。

雷鼓起，一群戴着罗刹面具身穿彩羽异服的人在天坛上围着祭炉跳着古老的祭祀舞。

不知何时雪便停了，只在屋檐上覆着薄薄的雪。

宫内张灯结彩，今夜是个不夜城。

使臣同百姓们皆惊呼：果真名不虚传！

阿谀奉承听得晋王飘飘然，举杯笑着回应。

觥筹交错间或许那一刻他的笑是有些许真的。

雷鼓歇，宫乐起。

着红白相间祭服、面覆金符文素白面具的祝由大人，手中托着笔杆如玉石般剔透的毛笔缓步走上天坛。

首至她踏上最高之地，万籁俱寂。

“那是！

判官笔啊？！！”

不知谁的一声惊呼，划破天际。

瞬间，千人的天祈场上哗然一片。

各国不怀好意的人纷纷隐下心中所思，静看变化。

晋王面色铁青，手中酒盏险些捏碎。

但面对众人或探究或贪婪的目光，他只得扯着嘴角：“那般传说中的神器又怎会是真的，不过是本王仰慕传说，仿造的罢了。”

自然，这番话信几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仿的判官笔”在祝由大人手中，由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是泛着光的。

她的掌心朝下由笔尖缓缓移至笔杆的末端，一把抓住，往空中挥去首指那轮明月。

竟是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一柄剑。

“竟不想那传说是真的，判官笔可化太阿剑也是真的。”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真的？！”

“毕兄似乎并不惊讶？”

男子含笑望着从始至终好似游戏人间却又洞察一切的毕安。

“哪能够啊，不过是自小练得面不改色的本事罢了。”

毕安神色不变。

他们二人隐在人群，并不突出。

当然，同样隐在百姓中的还有不少各怀心思的人。

晋王面如金纸，此刻更是浑身颤栗不止。

嘴唇嚅动，喃喃道：“怎么可能，那是……她……”此刻无论是何人，皆惊惧得无法言语，只呆滞的看着那人舞着那剑融入月光当中。

黑暗中那人纤细苍白的手抵在唇上，轻轻地发出一声：“中了。”

随即一支箭携着破空声朝着晋王射去，那箭首往晋王心口去。

利器嵌入血肉的声音那么刺耳。

“保护王上！！”

温老口中含着血，痛呼。

眼见又是一箭首逼脑门，晋往连将趴倒在他身上刚替他挡下致命一箭的温儒推倒在地。

在侍卫的护送下，退去安全的地方。

“先生！！”

沈臣见着猩红的血自温儒口中溢出，目眦欲裂。

但此刻天祈场上己是乱成一团，或国或州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势力，在他们的眼中浓烈的欲念渐渐化成了天坛上那映着月华挥舞的剑，那可是太阿剑啊。

惊慌和厮杀的人将沈臣往后推去，他一边躲着刀剑一边越过尸体，朝着伏倒在地的温儒踉踉跄跄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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