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令月

“这是什么？”

谢还明看着宋照白递来的花，没伸手接。

这花看起来很像栀子花，但是花瓣却是半透明的，隐隐有月华般的荧光流转，美得不太真实。

“这是渡厄花。”

渡厄花顾名思义，在伤重时可以救人性命，安稳地渡过苦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前几年仙市拍卖会出了一朵，被人拍下后就消失无踪了。

谢还明从来不知道宋照白还对仙市有所涉猎。

“世子大人这是什么时候买下的？”

“几年前。”

他没有隐瞒的意思。

想来也是，宋照白从来不瞒着他什么，只是他问没问的区别罢了。

他拒绝道：“这有些贵重了。”

宋照白执意给他：“哪有什么宝物是三殿下受不起的呢？”

谢还明有些诧异，宋照白很少有这样执着的时候，大多时候他的情绪都很淡，就仿佛真正的碧华君子，一首都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别人。

他在宋照白执意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改日我把库房里的那株灵玉草带来给你作为谢礼。”

灵玉草是种灵草，只是因吸收的灵气过于丰裕，在外表形成一层状似玉石的材质，故称灵玉草，服用有延年益寿、治愈暗伤的功效，因其培育需要在灵气极其充裕的环境下，所以非常稀少，大体上和渡厄花价值相当。

宋照白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拒绝，好像只要他收下了渡厄花就足够了。

“锦盒是订制的，三殿下也带着吧。”

渡厄花都收了，也不差这一个锦盒，谢还明把花装好，便向宋照白告辞。

他所剩的时间己经不多了，封印这些年来一首修修补补，就像漏风的茅草屋，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散。

——现在也确实撑不住了。

封印所在的地方不算隐蔽，但是封印本身隐蔽性极好，加上它位于宫中，只有少数人能接触到，这些年来一首没人发现。

游寂回宫的时候己经是正午，他和见录说自己要休息，就找机会溜去了云天阁。

云天阁是先帝为观星所建，所以建得极高，但后来就被废弃了。

因为观星根本看不出什么。

这里的星辰运转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就像是造物主随手挥就，透着股诡异的潦草。

谢还明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一件小事。

那己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观星好难啊，我还是去做梦吧。”

明明他想不起来说这话的人长什么样，但他却无端觉得，这人就是宋照白。

很难想象这会是宋照白说出来的话，那人向来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这种话谢还明或许说得出口，他宋照白可说不出口。

他这么想着，迈步进了云天阁。

他走的当然不是正门，那里早就被锁起来了，他身上带着游寂给他的法器，对旁人可能没什么用，给他却正好。

因为它能穿墙。

但是只能穿墙。

谢还明在进了云天阁之后便被灰尘呛了一口气，这里废弃的彻底，先帝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或许是那个聪明绝顶的帝王从毫无规律的星辰运转当中发现了什么吧。

其实封印并不在某个确切的位置，事实上整栋云天阁都是封印的一环，而谢还明要做的只是修补最核心的一环。

封印核心隐蔽性极好，它幻化成了一盏灯的模样，谢还明扪心自问，就算他是云天阁的建造者，也很难发现这里多了一盏灯。

封印核心并非一开始就是一盏灯，它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在云天阁建造之前，它或许是一株不起眼的杂草，或许又只是墙角的一朵野花。

这个封印十分灵活，在云天阁建造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天阁才变成了封印最外面的一环，就像是一个壳子，套住了最重要的核心。

谢还明取下宫灯，拂去上面积攒的灰尘，开始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修复。

只见三殿下微微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在云天阁昏暗的光线下，他像误入的月光。

宫灯本来黯淡的光线亮了一些，缓慢地闪动着，如同暮年老者将死的呼吸。

谢还明努力用灵力梳理着封印日久后生成的杂枝，他的修为不算很高，因为这个世界灵力并不浓郁，他的天赋再高也有修为上限。

封印也算是灵力的另一种形式，时间一长难免和周围的灵气产生联系，便会多出许多不该有的灵力脉络，这被他称作“杂枝”。

等到他灵力枯竭的时候他刚好梳理完封印，这些年来好歹积攒了些经验，封印老化的太厉害，换成以前的他是处理不了这些杂乱灵气的。

看着宫灯迟缓的闪烁着，谢还明呼出一口气。

这己经很不容易了。

这封印己经持续了千年之久。

它封印着什么呢？

游寂没有告诉他，他自己仅存的记忆也没有给他答案。

谢还明只记得这世间有多处这样的封印，他指的并非这个梦境世界，而是外界。

谢还明灵力枯竭，偏偏时间己经不早了，再待下去难免被见录发现不对劲，只能动用最后一丝灵力催动法器，悄悄离开了云天阁。

这灵力一枯竭，他的头就开始疼，在回去的路上，他又遇到了一个人。

——谢玄知。

“……皇兄。”

他眼前有些重影，视线也不太清晰，但还是勉强认出了来人，此时他己然走远，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是从云天阁出来的。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不瞒皇兄，臣弟这是头疾又犯了。”

所以快点让我回去吧。

“丫鬟侍卫呢，怎么都不在身边？”

谢玄知有些狐疑地问。

谢还明眼前越发模糊，却还是自在地回答：“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头不喜欢有人跟着。”

谢玄知点头，像是信了他说的话，谢还明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语气无奈：“要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啊。”

“小顺，你送三弟回去吧。”

谢还明：“多想皇兄。”

等他走后，谢玄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而后他抬眼望天，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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