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禾尽起

沈赋淡淡瞥了她一眼，对上姜意行的眼神后瞬间变得担忧无比。
姜意行：“……”这假面人想干什么？
沈赋语气后悔万分，道：“微臣前去五泽山时，恰好见公主发作，当时公主只道思念皇上无心进食，未曾想是多年落下的病根，臣有罪没有及时发觉，请皇上降罪！”
皇帝边让沅书服侍她服药，边安慰他道：“无妨，爱卿。”
姜意行眯起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皇帝焦急的面孔，心中却在冷笑，虚伪至极！
太医小心查验了药丸，又把了姜意行的脉象，对皇上道：“回皇上，二公主的确身体虚弱，此药可缓解二公主的症状。”
“你为公主开几服补药，好好调养一番。”
“二公主为国祈福有功，赐封号停玉。”
皇帝顿了顿又道，“赐居扶声宫。”
皇帝特地传了一驾辇轿送她去宫里稍候，晚上再参加宫中的晚宴。
刚出了大殿，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公主殿下安好。”
姜意行回头，沈赋行完礼对着她微笑，姜意行这才注意到他有两颗不大的兔牙，莫名讨喜：“公主殿下的晕眩之症可好些了？”
“在下认识一位老医师，在民间很有名，应该能缓解公主的苦痛。”
姜意行眸色深深：“多谢沈大人关怀，不必劳烦医师了。”
“公主若有需要的，再吩咐在下。”
她颔首，坐上辇轿，沈赋仍旧微微笑着，此人的笑像是篆刻上去的，无论发生什么，和谁交谈，好像都是一副有礼浅笑的样子。
沈赋帮了她又来试探她，目的何在？
她扶着侧额倚在辇轿上，发间的步摇随着轿子晃动，她的确没有晕眩之症，身体反而好得很，殿上的晕眩是装出来的，也是为了试探皇帝对她的态度。
至于太医查验的那瓶药，才是暂时改变她脉象的根本原因。
突然辇轿狠狠颠簸了下，她皱眉道：“停下。”
那几个宫人依言停下，姜意行一一看过去，他们个个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撑辇轿的宫人大多体型健壮，其中一个明显瘦弱的宫人在角落里便格外显眼。
姜意行抬了抬下巴，沅书便上前将人揪出，厉声道：“怎么抬辇轿的？
公主有眩晕症，颠出来个好歹你担待的起吗？！”
那宫人哆哆嗦嗦就跪在地上，张嘴词不成句：“公主饶命！
是奴才不小心滑了一跤，公主饶命…公主…呜……”姜意行道：“哭什么？
本宫又没罚你，怎么派了个年龄这么小的来抬辇轿？”
“回公主，”离她最近的一个浓眉宫人开口道，“乔贵妃有孕，调了身强力壮的去，今日皇上突然传唤，只得派他顶上，还请公主恕罪！”
既然抬出了皇帝，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姜意行看那小宫人耷拉着眼皮年龄尚小，没打算计较，只道：“既如此，那你就先下去吧，”她顿了顿，又道：“你多吃点饭，这么瘦。”
小宫人磕头谢恩，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刚才开口的浓眉宫人不耐烦的踢了踢他，道：“公主殿下走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不会是吓尿了吧？
哈哈哈哈…哎？
你这疯子，你干嘛去？”
“别管他！
真够晦气的！”
姜意行隐约听到身后的脚步和喘息声，声音很小，像是被人刻意控制的。
她看了沅书一眼，沅书再次将人拎到她跟前。
还是那个小宫人，方才在尾随她们。
姜意行趣道：“怎么？
想让本宫罚你？”
“奴才季和礼自请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小宫人抬起头，身体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姜意行在看到他时有些震惊，不是因为他姣好的面容，而是他的眼睛。
“异瞳？”
沅书惊讶，“你是东曜人？”
东曜原是姜意行母后，也就是先皇后辛悦皇后的母国，东曜国力昌盛没几年，新任皇帝昏庸无能，懦弱不堪，被大庆于十几年前灭国。
东曜国有一族名为双羽，其族人皆美貌智慧并存，皆为异瞳，但比别族人体弱的多，因此他们多以经商为道，也算风生水起。
但是异瞳，被大多数认为是不祥之兆，会给族人以及国家带来祸事，因此东曜国灭国之前，昏庸的皇帝曾在挑唆下大肆屠杀过双羽族人。
“你为什么想要来伺候我？”
姜意行低头看向他，“你年龄很小，多大了？”
“回公主的话，奴才觉得公主殿下亲近，奴才今年十月就十三岁了。”
“亲近？”
姜意行缓缓伸出一只脚，鞋面上绣着金色凤纹，鞋尖抬起他的下巴，“何来亲近？
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季和礼并没有被她吓到，仍旧一脸坚毅，姜意行自觉无趣，缓缓道：“想来我身边伺候，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季和礼伸出手替她收拾好裙摆，磕头道：“奴才会证明。”
季和礼回到住处时，几个抬轿的宫人正在喝酒打牌，见他回来，嘲笑道：“怎么？
公主殿下不要你？
啊哈哈哈哈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着攀高枝儿呢？”
“呸！
一个没用的废物！”
“可别这么说！
看人家长得多水灵，有的是办法过活，哪像咱们啊，皮糙肉厚，不得人家待见！”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龌龊说什么，在宫里他们是最底层的人，而现在有了季和礼，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压榨的权力，多年的憋屈有了发泄口。
季和礼看着他们，此刻天色渐晚，天空泛起幽蓝，他的眼睛一黑一红，冰冷又渗人。
一个刚大肆辱骂他的宫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头皮发麻，他恶狠狠道：“别用你那晦气眼神看老子！
滚去御膳房拿些酒来！”
季和礼收回视线，去了御膳房。
沅书随着姜意行走了一段路，这条通往扶声宫的路上有一个必经之处，冷宫。
冷宫并不能算得上一座宫殿，入口仅仅只是两片破旧又厚重的木门。
原本值守的护卫应是看着无人，躲到别处清闲去了。
“公主，是否要进去看看？”
姜意行面色沉重，道：“不了。”
这处冷宫里承载着她和母后的两年光阴。
那是一段艰苦屈辱，却因母后的陪伴，也能苦中作乐的时光。
看守的侍卫慌慌张张的跑来：“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小人的？”
姜意行看了看他的脸，问道：“姓黄的那个护卫呢？”
侍卫绞尽脑汁在脑中搜罗出来几个姓黄的同僚，为难道：“回公主殿下，公主所说那位姓黄的同僚可有什么特征？”
姜意行笑了，伸出手虚虚一指：“喏，本宫记得不错的话，腮边应是有一道疤。”
“小的想起来了，此人是黄兴，前不久调到皇后娘娘身边去了。”
“能在在母后身边办事，黄兴应是很得器重了。”
“据小的所知，黄兴家里和皇后娘娘母族有点亲戚，”那侍卫提到黄兴面上不虽不显，语气和刚才相比却明显稍淡了些。
黄兴仗着这层关系不少指使他们，整日趾高气昂，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
她挥挥手，道：“退下吧。”
黄兴这人她熟悉的很，当年在冷宫时，他没少给她们使绊子，上头拨下来的东西都尽数进了他的腰包，可怜她和母后缺衣少食，条件艰苦至极。
如今经现在的侍卫一说，她才确定黄兴就是朱皇后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姜意行吩咐沅书尽快确认此事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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