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院里的警官先生

“叶局。”

伏晓推门进去，叶呈和在办公室里背对门口站着，双手背在身后，听到声音转回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坐。”叶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置放在房间另一侧的黑色皮质沙发。

伏晓闻言坐下，并不清楚局长这时叫他来所为何事。他猜测应该和他们目前正在追踪的一起案件相关，这个案子十分棘手，牵涉颇广，调查起来也不甚顺利，总有各方势力从中阻挠。而且关键在于，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立案调查，只是他最近终于抽出了些时间，想从头到尾捋一遍，或许能找出线索。

他心里把叶局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整理好答案，就等对方发问。

但他估计错了。

“刻思治疗院，你知道吗？”叶呈和坐到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棕橙色的玻璃茶几，几案上摆着几本书和一只蓝色圆肚窄口的花瓶，花瓶里没有花。

刻思？

伏晓皱眉，抿住的嘴唇略动了动，思索半晌才回答：“是南原城的刻思精神病院？”

“没错。”

“只听说过。那里不是咱们的负责区域。”

“是啊，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南原城那边想借调你过去帮忙，你愿意吗？”

“借调我帮忙？他们警力不是一直很充足吗？”

“刻思前几个月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消息虽然控制住了没往外传，但是也一直没能破案，上面现在很重视这件事，要他们下周以内必须给出结果。他们没办法，只好来找我想把你借过去调查。伏晓，你是S市的希望之星，上周又刚破获完一起凶杀案，我相信你是有这个能力的。不过呢，”叶局说到这里略顿，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不想强迫你去，就看你的意愿吧。”

伏晓垂下眼，略作思索。鸽子的案子是他目前为止最关注，也最希望查出个名堂的，但毕竟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是不该把所有时间，尤其是工作时间花费在这上面。

那又要搁置了。

好像最近几年都是这样，只要他着手调查鸽子，就会立刻涌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分他的神，让他再无暇顾及。仿佛这一切的背后有个他们目前还无法触及的势力在牵引着他们的步调，正如同舞台上的提线木偶，只允许按照拟定好的剧本唱戏。

但已经发生的案件不能置之不顾。

伏晓点头：“我是警察，自然有义务帮忙。不过我想带程新宇一起去。”

程新宇是低他两届的学弟，从进局以来就一直跟他办案，学习能力很强，脑子转得也快，现在已经成为了他最有力的副手和搭档。上次凶杀案也多亏程新宇提供的新奇想法，案件才能这么快破获。

所以这次他也想带上程新宇。

“嗯——”

叶呈和颔首，正要答应，但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敲门声所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门口。伏晓心里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有人出现在门外，面色严肃紧张：“叶局，伏队，刚接到报警，径明路出现一起入室抢劫，需要咱们派人过去。”

伏晓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刚才提的条件恐怕是要泡汤了。

叶呈和对他无奈地一笑，摊开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个人也可以的。”随后转头看向门口的警员，“伏队有事情，让程新宇去。”

于是第二天伏晓就只好自己驾车前往二百多公里以外的南原城刻思精神病疗养院。

伏晓没成家，甚至还没有女朋友，父母在他高中时期遭遇车祸双双离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个亲姑姑也已经在国外定居，两个人关系虽然很好，但这种关系是会被距离削弱的。

他算是没牵没挂，把家里的猫往同事家里一寄养，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能毫无顾忌地出远门。

出发时是清晨，等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晌午，初秋的太阳还有些毒辣，炙烤着整片大地。因其病人多犯有刑事案件，刻思疗养院位于城市边缘，距离最近的乡镇也有几十公里，四周设有高墙电网，被称作“活着的孤岛”。

伏晓报备过车牌号，他的轿车未经阻拦，顺利驶入院内。

刻思里早有人在等候，见他下车便立刻迎上来和他握手。

“伏队长，你可算来了，上面追得紧，这边又一直没有进展，只好请你过来帮忙。”

“应该的，不用客气。”伏晓把车钥匙交给疗养院内的职员，道谢后四周环视一圈，挑挑眉，“南原城的警员呢？”

“说是局里有急事，一早上全都撤走了。”

“一个没留？”

“都走了，说让我们等你，他们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伏晓皱起眉，这和他认知中的场景完全不同，南原城借调他来帮忙查案，就算有再急的事也不应该都离开，至少也该留个对接人。而且现在这个架势，是想都推在他身上让他全权负责？先不提他们有执法范围的限制，不允许随意插手其他城市的案件，就算是可以插手，也不能反客为主吧？

伏晓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想要先给叶局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却被告知刻思精神疗养院附近没有通讯信号。

“我们疗养院有些特殊，这里的患者很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但是身负命案，他们啊，精神时好时坏，所以为了避免不可控的意外出现，上面就决定屏蔽这周围的信号。”负责人边带路边解释，“不过我们有专门的信息室，一般都是在那里和外界联系。”

虽然伏晓认为这番解释很牵强，其中没有很直接的关联，但毕竟他只是负责来查案的，不好多加干涉，于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刻思精神病院建立在50多年前，经过多番扩大修补才成为现在的样子，前身是监狱，后来才逐渐演变成疗养院，也正因为曾经做过监狱使用，各监管设施都齐备，现在才多收纳有着刑事案件的精神病患者，所以驻守在此的警备力量也比其他病院要多出许多。

进院门正对的是主楼，通体白色，二层和三层之间粉刷出一道红，朱红色，时间久了，红没有那么红，白也没有那么白，像扔了许久的玩具，灰扑扑的。幸好院内绿化做的很不错，随处可见花草繁树，添了几分生机，不至于那么压抑。

伏晓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踏上进楼去的台阶。

这时候他肯定不会想到，未来他将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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