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野欲

夜晚降临，清冷洁白的月辉如流水般，透过透明的落地窗一角，轻盈泻进温馨满屋的卧室内。

床头柜上点燃的台灯散发着淡淡的橘色光辉。

光滑整洁的墙壁上，投射出床上不断翻转的娇小身影。床被窸窸窣窣，这已经是梁昭数不清第几次掀被翻身。

她扯下被子，平躺在床上，失眠地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被裴暮远亲吻的那只眼睛，似乎到现在都还残留着对方唇瓣落下时，那股冰凉又轻盈的触感。

一想到那个吻，她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便控制不住地跳个不停。

“啊……”梁昭羞耻地捂脸，强迫自己将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彻底清除干净。

耳边倏然传来震动的嗡嗡声，是床头柜上她的手机来视频电话了。

梁昭伸手摸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梁白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对方穿着白大褂，戴着细细的金丝框眼镜，气质依旧和之前一样斯文清雅。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梁昭由于惨死前风声鹤唳的心理，一开始对他是有些陌生和警惕的。但对方从不生气，一如既往地温柔，言行举止上，对她的关心和亲切是完全掩饰不出来的。

梁昭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从小到大在孤儿院长大，身边没什么亲人，所以一直以来，她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家，能有个爱她关心她的亲人。

寻常人总是嫌弃的唠唠叨叨的家人，对于她而言，却是毕生所渴求的不可得。

段非凡就是在她这种心理极端强烈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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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大三期末考试即将结束，临近放假，梁昭的室友们一个个都开始收拾行李，坐在位置前和关心她们行程的家人视频通话。

虽然有争吵，有拌嘴，但画面总是温馨和睦的，让人生羡。

而梁昭，那时她还是孤儿的黎司，只能拿着工具，一个人避开这种热闹艳羡的场景，独自前往画室练习画作。

直到放假后继续一个人留校。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年冬天放假，梁昭意外遇到了和家人发生矛盾，同样留校的段非凡。

当时留校的所有学生被生活老师强制要求，必须前往学校大阶梯教室观看某个防诈骗宣传视频。

段非凡凑巧坐在梁昭身边，对当时是美术学院院花的梁昭一见钟情，之后更是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彼此了解时间太短，梁昭难以做出决定。

两人关系的突飞猛进，是在某一次，梁昭上课时急性阑尾炎突然发作，是段非凡冲进教室把她背到医院里，还帮她交了手术费。

梁昭身体好了后，还段非凡手术费，对方没有收下，反而再次表白，一脸认真又羞赧地对她许诺，“黎司，我们在一起吧，我想给你一个家。”

梁昭就这样病急乱投医，误把鱼目当珍珠，从此跳入了深渊的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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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搬进暮远家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梁昭接通视频电话后，梁白温润的声音夹杂着细细的电流声，随之传来，如潺潺流动的温泉水般悦耳。

“住得还行，裴暮远对我很照顾。”梁昭回完梁白的问题，注意到他视频里的背景不断变换，好奇发声问：“哥哥，伦敦那边现在是白天吗？”

“对啊，我刚在医院忙完，一天没见到我妹妹，太着急忘了你那边时间，居然现在给你打来了视频通话。”梁白边走着，笑着道：“哥哥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当然没有。”梁昭靠着床头摇头。这种有亲人时刻挂念的感觉，她倍感珍惜。

“我家昭昭真是人美心善，”梁白眨眼调侃说：“要真把你嫁给裴暮远，哥哥还真舍不得呢。”

梁昭脸一红：“……”

好不容易忘了那件事情，经梁白这么一提醒，裴暮远刚才离去之前的那个眼睛吻，又如孤魂野鬼般，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经久盘旋不散，像是在她身上扎了根。

她调整了下镜头，避开自己心虚的视线，转移话题道：“哥哥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梁白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又笑着对梁昭说：“昭昭想哥哥了啊？还是裴暮远欺负你了？要是裴暮远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哥哥，我当天就买机票飞回来揍他。”

梁昭一笑，看着梁白斯文秀气的模样，实在无法想象出他打架的模样。

梁白得知后，无奈笑笑，“你别看哥哥现在这样，当年我英雄救美一对十打群架的时候，好多人都打不过我呢。”

梁昭听得震惊，没想到梁白居然还有这种罕见的事迹。

兄妹两继续唠唠叨叨聊了会天，临挂断时，梁白这才看见视频那边变得一片黑，麦克风里传来梁昭稳稳睡去的呼吸声。

他摇头一笑，无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就是因为这样，哥哥只有把你交给裴暮远才放心啊。”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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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最爱他妹妹的裴暮远本人坐在餐桌边吃早餐时，冷面无私，毫不留情拒绝了梁昭卑微的请求。

“不行，你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经常外出走动。再者，你看看你卷子上的分数，你认为自己能考上丰城大学的美术系吗？”

“……”

梁昭跟随裴暮远视线，看向摆放在餐桌上仅有七十八分的高考数学模拟卷。

她赞同地摇摇头，毕竟丰城大学可是实打实的重点高校，美术系还是王牌专业，更何况她要报考的导师还是美院的头号知名教授顾泽鸣。

嘴上却坚持道：“但是，我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啊，我在病床上躺了四年，要再不捡回之前绘画的技巧和感觉，以后就真的不能再拿画笔了。”

“既然这样，也不是不行。”裴暮远吃完早餐时，许是真的被梁昭的迫切打动了。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自然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手上端起梁昭一口没喝的那杯热牛奶，亲手递到她嘴边，淡声看着她说：“先把牛奶喝了，我可以考虑一下。”

“……”

投喂的姿势太过羞耻亲密，但为了达到重回校园的目的，梁昭咬咬牙，抓着裴暮远的手背，就着他倾斜的手势，一仰头，咕噜咕噜把牛奶喝了个精光。

放下空空的牛奶杯时，裴暮远似乎满意了些，唇角微掀，揉了揉梁昭的头发，看向她的眼眸明显柔和了不少。

在梁昭期待的眼神下，他扯了张餐桌上的纸巾，轻轻给她擦拭干净唇瓣上残留的奶渍，下令说：“只要你下次的数学模拟卷能考到一百二十分，我就答应让你去大学。”

这次只考了七十八分的梁昭：“……”

她哥哥梁白如今远在伦敦，远水救不了近火。

路漫漫其修远兮。

面对冷酷无情的裴暮远，梁昭只能重新体验一回忙碌的高三生活，每天夙兴夜寐，定时定点开启她的疯狂刷题之旅。

其实梁昭数学也没有那么差，毕竟她惨死前也经历过一次高考，还靠着自己本事考上了丰城大学美术系。

只是她好久没接触这方面知道，加之今天早上裴暮远突然限时让她做题，她有些紧张，导致发挥失常。

最关键的是，梁昭复健后的手指本就没恢复彻底，灵活度不够，即使有了思路，大多题目也因为手速跟不上而遗憾错过。

梁昭每天不辞辛苦刷题，几乎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导火索的裴暮远，则是梁昭逐渐魔化的最佳见证人。

每次下班回来看见梁昭坐在课桌前疯狂刷题，却没有时间理他一句的裴暮远：“……”

被渐渐冷落的裴暮远觉得现在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没想到梁昭对上大学这件事情的态度如此认真积极，甚至都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以至于每次他看到梁昭忘了吃午饭，或者是下班回来看到她累趴在桌上时，心脏就像是被淹在了密闭的坛子里一样，闷疼到窒息。

历经半个月，裴暮远率先受不了了，梁昭的每一次受罪，对他而言都像是比凌迟还难受。

他站在门口，看着又一次累趴在课桌上睡过去的梁昭，深深皱眉走过去，抽出她手里紧握的那只签字笔，把她轻轻抱起来，脚步放低回到了卧室。

梁昭被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像在恍惚中看到了裴暮远的那张脸。

“你下班回来啦？”梁昭揉揉疲乏的眼睛，双眼因为缺眠红红的，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裴暮远手指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没一会，梁昭额上传来一瞬即逝的温凉感。

耳边一贯冷磁的声音满是安抚意味，“睡吧，上学的事情我会解决。”

梁昭彻底安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当梁昭坐在裴暮远身边吃早餐时，询问昨晚上的事情，裴暮远也没有任何推辞。

他伸手试了试梁昭的牛奶杯，确保温度合适后递给她，“丰城大学美院的顾教授，给你一周时间，需要你提供一幅擅长的画作给他。”

梁昭接过牛奶杯，惊喜点头，“好，我知道了。”

喝完牛奶后，她边吃着裴暮远喂给她的瘦肉粥，嘴巴塞得鼓鼓的，边好奇问：“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顾教授的？”

据梁昭了解，顾教授可是个脾气古怪顽固的老先生，收关门弟子一向只看感觉。

裴暮远看见梁昭唇角边遗留了颗白米粒，他深暗的眼神驻足几秒，抬手擦了擦。

“他是我家邻居，我威胁他要是不同意，就向他家属举报他每次都在我家院门口悄悄抽烟。”

“……”

顾教授肺部确实不怎么好，只是梁昭没想到理由这么简单粗暴。

下一秒，更简单粗暴的画面，她眼睁睁看见身旁坐着的裴暮远一脸淡定，动作自然，直接将他指腹上沾着的残米粒吞吃下肚。

梁昭脸蛋生热，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还未嚼碎就吞咽的米粥一时不觉，竟呛到了咽喉，剧烈咳嗽了起来。

裴暮远皱紧眉心，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看着怀中的女孩咳得楚楚可怜，满脸鲜艳的粉红。

他倏然忍俊不禁，冷淡的嗓音中颇带几分无奈的笑意，“傻子，现在就受不了，以后接吻怎么办？”

闻言，梁昭顿时脸红如血，咳嗽得更厉害了。

裴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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