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汉

§0004§ 你是不是魔症了

《灵丘李董合股券》：熹平六年，董先与父友李四合股立约，曰：灵丘李四，字号李氏；灵丘董先，暂无字号；窃谓，理财立法，陶公遗规堪师，贸易风闻，晏子芳声可慕，欲效子贡之风，当守管鲍之义，然货殖贱业，全赖同心；爰邀股联财，聚议妥适，契券定诺；灵丘李董，合股经营，李氏药坊，由子及孙，子子孙孙，非议不弃；董先出方，占股四成，其余事项，皆归李四，占股六成；得利分红，仅限董方，一年一次，先四四六，按股分成；李四经营，制售董方，单独列明，经营情况；董先诊疗，以及用药，不取分文；李四售药，药冠李氏；董氏有疑，可派人手，参与经营，可查帐簿，可督更正，亦可追偿；李四不得，横生枝节；书约即授，二十金方，足见心诚，立此为凭，天帝律令。时旁人董建、莫瑶，高柏，蒲冶皆知券约，沽酒各半，即日丹书铁券为约。

草庐内。

董先，吃饱喝足，虽然骨折还未愈合，腹痛也还继续，但喝完人参断续汤后，还要了碗小米粥，力气恢复了一些。

闻过阳光的味道后，感觉草庐内异味太重，屎尿臭氨味，脚臭味，汗臭味和血腥味，茅草味混合在小小的草庐内，散都散不去。

前世的医院，开窗通风，这可是硬性的要求。

李医匠径直掀开草帘走进草庐。

董先也不意外，记忆融合时的画面显示，这位李医匠与父亲相熟。

自从李医匠返乡开药铺，这几年来，自己生病都是他看的，其人性格随和，不拘小节。

光鉴之眼也显示，李医匠的光点为偏亮的绿色。

“李叔父，这趟麻烦您了”

董先率先笑着打招呼。

“贤侄不必客气，让我看看，身上还有哪里不正常，你可有不舒服？”

李医匠边回应，边瞅着，像看国宝一样，仔细认真地查看。

“李叔父，挫伤已无大碍，骨折处慢慢调理即可，可能脏腑损伤还未痊愈，可否帮小侄开副血府逐瘀汤。”

董先根据刚苏醒时搜索的记忆，认真地向李医匠建议。

作为蓝星最强军队的一员，同时在部队超过二十年的二级军士长，一兵多专了解一下。

简单说来就是：

放下枪煮饭炒菜，拿起枪冲锋打仗；基层部队八大员，哪个不要参加训练？

还有理发员，小木工，泥水匠，小水电，报道员皆是兼职；哪个不是一兵多专？

而前世董先在新兵下连后，就被选拔参加卫生员培训，自愿留队，正好军械员缺，又学了军械员，升了士官。

“你年纪不满总角，如何知道伤病好坏？何为脏腑？何为血府？如何逐瘀？”

李医匠有些嗤之以鼻，开玩笑，我才是专业的，好不？！

“李叔父，脏腑是人体各个内脏器官的总称……；血府为脉，是血液运行的管道……；逐瘀则是用活血祛瘀的药来消除体内瘀血积块的法子。”

董先又进一步细说五脏六腑，比如：有属阴属里的心肝脾肺肾，有属阳属表的胃胆小肠大肠膀胱三焦，还有空腔脏器储藏精气的脑髓骨脉等。

边说还边用能动的手指比划，指自己又指李医匠的肚子，并指出各内脏的位置。

这架势完全就是一个看过人体解剖图和初级中医理论的医学新生。

而这些全在部队卫生员的课程中，董建记得当时一周考三次。

李医匠懵了。

原先想用发问来压制董先的建议，确立自己的权威，结果人家董先真的知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懂，但，确定是真的知道，都能说上来。

尤其是说的有些东西自己还不太清楚，也说不了。

这下尴尬了。

好在董先及时为他解套。

“李叔父，侄儿只是梦中看过，但不知道为何是这样，怎么运用。远远比不上李叔父多年的行医制药。”

李医匠想，这还不如不说呢，为何这样？怎么运用？我也不知道呀！

你只做五天梦，不知道很正常。

我学了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呀，我骄傲了吗？

不然我就不会只开药铺了，而是直接开医馆了。

但表面上，李医匠还是不能把场面搞得太僵，于是他借坡下驴：

“贤侄，你且细细跟我说说，这血府逐瘀汤。”

董先也不藏私，这是关系到自己能否顺利重生的大事：

“血府逐瘀汤的歌诀是：血府当归生地桃，红花枳壳膝芎饶。柴胡赤芍甘桔梗，血化下行……。具体用量是……”

“这药方对汝病症真的有效？”

“李叔父不妨试试，五到七天，再来检查，到时再带个保养方，炒白灼、太子参、炙黄芪、……”

“无效该如何？”

“李叔父若不相信，不妨与小侄打个赌，若有效，叔父便依小侄一事，若不成，草庐外的松木槥还在。”

“好，既然你拿自己的命来赌，叔父我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就按你说的试试。你再重新说一遍，让我记下来。”

“好的”

董先回答道。

李医匠从药箱中掏出木牍和毛笔，还有一个装墨汁的竹筒。

就这样，一人说，一人记。

有时李医匠还会抱怨：

“说慢点，说慢点，这‘克’是什么？量小以‘撮’计量”

单位问题不小瞧，这点人家李医匠做得挺好，一下就发现其中的问题。

汉代1撮大概是现代2毫升，按水的比重，约为２克。

董先没法子，只好在脑中换算一遍后，又重新说了一遍。

眼下自己骨还折着，可能还有内出血，啥也干不了，只能靠他们。

算了，不要嫌麻烦，这也是为了自己可以顺利重生。

草庐内发生的事，外面的人并不知道。

但几天下来，草庐外的人，对董先身体渐渐好转可是感同身受的。

“这小郎君，一醒来，就爱折腾人哩！”

“是哟，屙个屎，还要用温汤。”

奴婢们抱怨连连。

这也是，重生后的董先，因为拥有前世的记忆，对今生的一切，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可能是舒服与不舒服的区别吧。

比如让别人帮自己完成五谷轮回，草庐空气不流通，比如晒太阳等等。

没有卫生纸的年代，董先对屁屁的要求就显得有些高了，他不想用竹片石头。

开玩笑，屎都刮不干净，难怪不穿内裤。

穿了也没用，会糊一裤子屎。

于是董先每次大便前就让人烧温水备着，大完洗屁屁。

边洗边咬牙切齿，要早点把纸弄出来。

不过，这万恶的封建主义也不错。

如果不在意躺过棺材。

有奴婢听自己使唤，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偷懒。

而草庐空气不好，就和晒太阳绑在一起，经常让奴婢整理草庐，经常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虽然董先骨折还没好，但这并不妨碍，董先让奴婢抬自己晒太阳。

这也是补钙的方法，可以促进骨胳愈合。

时间就在太阳东升西落中过去。

七天后，李医匠再次来的时候，董先虽然骨折还没好，但内伤已经好了很多。

李医匠也由原来的将信将疑，改为确认药方有效。

“贤侄，此药方从何而来呀？我可记得你还未曾开蒙。”

面对李医匠的质疑，董先早已想好说词。

“李叔父，之前不是提过，在梦中看过。昏迷之际，有个发须皆白的仙人，带我畅游天际，到一个全新世界，不止这个药方，仙人还教授我其它方药。”

董先用手挠了挠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贤侄，可否将药方给我？”

董先想起曾经看过的史书，汉末可是疫病频发，或者自己重生的意义就在于可以多挽救一些人。

自己虽然可以做好事不留名，但至少要有钱，疫病来时可以买得起药吧。

今生的记忆中，母亲在教自己算学时，可不止一次提起，交税赋时的无奈。

“李叔父，你看这样如何，要不我俩合股开药坊……”

董先说的是，与李医匠合股，开药厂，董先以药方入股，其余地交给李医匠经营。

两人按三七分，董先占三成，李医匠占七成。

李医匠同意是同意，但只限于董先提供药方的药。

开玩笑，老子做了十几年，自己会的可不想拿出来跟董先分成。

另外，还需要扣除成本，只能拿纯利润来分。

这样自己家人的炮制费，采药费，甚至药材成本，都可以省一笔，甚至还有赚。

董先则说，如果是这样，那要派人去协助李医匠经营记帐，有问题要查帐，李医匠不能干涉，而且要求利润要五五分成。

李医匠说，不行，你啥都没干，要分一半绝对不行。

董先看李医匠坚持，于是又让了一步，要不，我看病拿药，你不能收我钱，这样我可以退一步。

李医匠说，这个可以，但炮制出来的方药，必须要用我李氏的名号。

随着两人一轮又一轮地讨价还价，董先从光鉴之眼中发现属于李医匠的亮绿光点升为亮蓝光点了。

按董先对光鉴之眼的理解，这种变化说明了李医匠对自己的忠诚度增加了，或者是两人之间的牵绊加强了。

果然，没多久两人就达成共识，以两人之前提的条件为基础，按四六分成，一年结算一次，立契券，并请董建和莫瑶做见证。

当董建和莫瑶听到李医匠说这件事时，大吃一惊。

“啥，阿虎写个药方，你卖完这个方药，就要分四成利润给阿虎？”

“李老四，你是不是魔症了？”

“确定不是阿虎调皮？”

“李老四，你还同意啦？”

一个没上过学的小屁孩，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就变医圣？

这太它马天方夜谭了吧。

但李医匠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

在一顿质疑过后，三人一起来到草庐。

当面质问董先。

董先没有一点奇怪。

啥叫知识产权，了解一下。

只有保护创新发明，让创新发明的人有利可图，才是最好的鼓励方法，才能更好地促进发展。

董先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

呃，不好意思，我也是抄来的，接下去还要抄很多呢。

只有董先才知道，其实这些也不是自己原创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就行了。

当着父母的面，董先一口气又念了二十个药方，全都是历史实践有用的，但炮制需要时间。

比如陈芥菜卤汁，号称中国最早的“青霉素”，明代僧人所创，方法也不难，而且可以治疗高热症，肺部炎症，甚至肺痨，就是比较耗时。

还有治疗食物中毒和急性胃肠炎的行军散；解表化湿理气和中的正气水；健脾和肝的和肝散；酒疸小便黄的黄疸散；治肠道寄生虫的乌梅汤；咯血吐血痨嗽不止的雪梨膏；预防天花的牛痘法；治疗蛇毒内服通用方；治疗消渴的四汁膏和消渴汤；治疗阑尾炎的大黄牡丹皮汤；

另外最重要的是治疗疫病的方药：

比如治疗鼠疫的有，梁达樵的银蜜平安饮，王清任的解毒活血汤，热毒血瘀的升麻鳖甲汤，张锡纯的白虎汤加人参汤；

比如治疗伤寒的有，扶阴散热的黄连阿胶汤，疫毒邪气内侵的清瘟败毒饮。

最重要的是瘟疫三宝：清热解毒的紫雪丹，中风昏迷镇惊开窍的安宫牛黄丸，化浊开窍清热解毒的至宝丹。

这些可是事关生死的大事，也是目前董先认为实践重生意义的手段。

用得好，可以救好多人，一命算七级浮屠，那这么多命，够不够换来重生一次呢？

董先照着在图书馆看过的记忆，光是背诵这些药方的歌诀，主治，用法，用量，方义，配伍，加减，炮制，禁忌就花了大半天。

费脑倒是不会，重生记忆融合时，这些东西只要头脑一想，就会出现，清晰得像画一样，就是费嘴，口干舌燥。

但李医匠可是兴高采烈，乐此不彼。

董建和莫瑶也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作为见证人，只能默默地看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时半会，都是家人见证也不行，要把矿上大匠也请来见证。

于是又让奴婢去矿上的两位大匠。

高柏和蒲冶可是以前在北平县铁官矿下做过的，见多识广。

说起来也算是董建在官矿的师傅了。

有他俩一起见证，这事应该就不算是在做梦。

李医匠则工整地在木牍上记录着。

内心想着，值了，值了。

我妙手回春李老四的名头，就全靠这二十个方药了。

南有那卓氏良药，北有我李氏名药。

终于可以在医药历史留下大名，这二十个方药问世之时，必是我李四名动之日。

董先看着李医匠兴奋的表情，不由深受感染。

他打开光鉴之眼，发现现场有两个暗红色光点，两个亮绿色光点，而原本属于李医匠的光点，已经由亮蓝转为亮紫。

按董先的理解，这紫色可是仅次于红色死忠的层次了。

没有深度利益纠结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

这是董先拥有光鉴之眼以来第一次看到除了自己父母是红色点外的第一个紫色点。

董先不由激动万分，看来这光鉴之眼真的很强大，方圆十里，什么名臣强将，什么忠诚背叛，不管在不在眼前，一切都能提前发现。

而李医匠可不管董先，他内心澎湃，手脚麻利，一会工夫，连契券也写好了，一口气抄了六份。

董建莫瑶接过来一看，只见木牍上书：

合股券。

券尾有六处签名画押。

类似于甲乙双方和四个见证人。

董先一家三口，李医匠，外加中间被董建邀请过来见证的高柏蒲冶，均在契券上签字画押。

高柏蒲冶本来还在指挥奴婢干活，中途被抽出来，还以为什么事。

他们知道董先伤重，但也知道董先好了。

平常有董先在跟前转悠，也喜欢这个小孩，勤劳，不计较，要强，干得多，说得少，谁不爱呀

可没想到，重伤后的董先，一下签了一个契约。

只出了一张嘴，就分走李氏药铺以后售药盈利的四成。

而且，最离谱的是，董先从此，看病吃药不要钱，才八岁，早早实现看病吃药自由。

这它马的太夸张了。

众人见证下，契券也签了，接下来就是履行了。

当然，后续还要刻在铅券上，并临摹红丹。

李医匠倒是很爽快，他到手二十个药方，光听药方成份就知道有效，甚至会不由自主心生：哇，药还能这样配！的感触。

况且，四月签约，要到明年的这时才分红，就像董先说的，炮制需要时间，然么，相当明显，这一年没盈利也很正常。

所以李医匠一副，没事，你们安排人来吧。

而这时董先安排人协助经营记帐，就显得重要了，这是监督，也是维护自己利益的手段。

但眼下这个有些为难了，目前奴婢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把服侍的奴婢撤了，这样才可以安排出来。

董先大度地说，暂时没人也没关系，毕竟现在才刚开始。

董先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前世的记忆中，最近一次疫情是光和二年春。

而今年才熹平六年，还近两年时间。

除了陈芥菜卤汁，需要埋地下数年，等霉斑消失外，其它的不需要这么久。

关键是原料够，人手够。

如果你让药方沉睡，那我就自己来。

药方是我给的，我自己做还不行吗？

到时再卖给你，让你贴牌吧。

你不要，我就取个字号，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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