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春归是故人

已经是深秋。

成片的柳树似乎颜色也开始发暗，垂下枝丫，生气淡漠。

镶嵌着丹红色掐金丝的雕窗透着香炉缕缕纠缠的烟雾弥漫开来，凉风吹过，散开在秋日的寒气之中，冷风习习却吹不动懒散在软榻上的林相思，玉葱般的手指晃着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单薄的里衣，透着傲人的曲线，发丝就这么散乱着，铺满整个榻上，她闭着眼，嘴唇的血色淡淡的发着紫，耳边的碎发随着扇子的晃动轻轻拂面，弥漫全屋的香气好似让她置身于一场大雾之中，稍不留神，就要如烟雾般消散不见。

“大娘子，主君回来了”花蕾猛一下推开房门，刹那间，烟雾散去，寒风一阵吹得林相思一阵瑟缩。

“大娘子，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正是寒意重的时候，你怎的还开着窗穿的这样单薄”

花蕾看着榻上的林相思，很是懊恼，边说边关窗，叨咕着去拿大氅，正想给林相思披上，她却站起身来，抬了抬手，示意花蕾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花蕾皱着眉头固执的给林相思披上大氅，抬手将桌上的白瓷雕琢如玉一般的茶盏递给林相思，刚一触碰，却满手寒意。

“大娘子，您可真是不听劝，太医都说过多次了，您这身体不可喝这种寒凉之物，这种天气，怎的吃这种冷茶”

林相思看着花蕾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很是好笑，夺过她手里的冷茶，一口喝了下去，才觉得胸口这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你刚说主君回来了？”林相思看着窗外在一片柳树中的那棵梧桐，透着浓烈的不协调之感，大片颜色早已是强弩之末，毫无生机。

“是的，不过主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花蕾看着林相思的神色，默默地低下头。

今年的冬日似乎要来的更早一些，林相思看着窗外逐渐走近的身影，脸色惨白，心中暗想，今年冬天肯定特别冷，要是去兰园看雪喝酒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相思，你身体好些了没？”醇厚略带沙哑的声音伴着一缕深灰色暗纹长袍带着庭院里的寒意踏进屋内，林相思一声不吭，低垂着眉眼，缓缓又坐回了软榻上。

“见过主君”花蕾微微低身，向面前的男人请安，他便是这个庭院的主人，困住林相思的牢笼，杨乔生。

“起来吧，你先下去吧”花蕾点头躬身慢慢踏出房门，关上门，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还靠在软榻上的身影。

“这样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杨乔生看向林相思大氅透出的单薄里衣，蹙着眉头，却得不到回应，便坐在软榻上，林相思瑟缩的将腿更加收拢，小小一个，紧紧靠着榻背上，杨乔生也不懊恼，只是淡淡含着笑，抓过林相思的手，彻骨冰凉，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的手，林相思就这么任他握着，面无表情。

杨乔生摩挲着她的手掌心，云淡风轻，“今日是萋萋进门的日子，你是大娘子，理应去喝杯茶”。

林相思发出一声冷笑，终于将看向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看向眼前这个刹那之间就能将自己的冰冷驱赶的男人，嘲讽之色溢于言表，“是么，是我向她敬茶还是向她叩拜？不知主君满意哪一种？”

手握的更紧了，方才有些血色的手指变得僵硬，林相思忍着微微的疼痛，倔强着看着已经是面露愠色的男人，“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才是大娘子，你又何必......”

“我是大娘子，你见过被囚禁在这笼中如金丝雀一般的大娘子么？”

“林相思！这不是如你所愿么，这不是你说的日日所盼，伴君左右么？”杨乔生显然是气急了，她总有这样的能力，一句话就能让他丢盔弃甲，满身疮痍。

林相思挣扎的试图挣脱自己的手，却被握的更紧了，蜷曲的手指生疼着却抵不上她心里的疼痛，是啊，这是她求来的，如今却是折磨她的源头，这可不就是造化弄人么，她苦笑着看向有些歇斯底里的男人，轻轻柔柔的笑着，让杨乔生下意识抓的更紧了，他总觉得，再不抓住，她就要如着深秋里的寒风消散。

“乔生，我们，就到这吧。”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喊过他的名字了，杨乔生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淡漠，浑身透着清冷的女子，恍惚间，梧桐树下那个俏丽的身影，就快要与她抽离。

大风忽起，没关严实的雕窗发出撞击的声响，惹得屋内的香炉上的银环也发出一阵响动，屋内一片寂静。

杨乔生慢慢松开她的手，就这么坐着，也不回答，只是这么坐着，瞳孔里倒映着林相思满不在乎的神情。

好似那些年的纠葛，那些梦里的呢喃，殷切的期盼......

都不过是，旧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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