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纪

清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如果安安变成女人她儿子那样，清霜想自己死都不敢死，因为不知道到了下面该怎么和夫人说。

到了给安安药浴的时间，清霜把安安抱进浴桶，浴桶里的草药味，早已经把清霜的嗅觉刺激得失灵了，一个恍神间，清霜好像觉得安安眉头，好像是非常轻微地皱了一下，再看，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是自己眼花了。

泡了一个时辰，清霜把安安抱回屋里，女人过来扎针，半个时辰后女人把针取掉。

清霜看着忙完的女人走到另一个茅草屋里拿上背篓，去外面采药。

虽然和这个女人没有多少交流，但这个女人的生活让清霜觉得甚是凄苦可怜。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重病的儿子，每天不断地为他采药，扎针需要药，药浴需要药，这药就没够的时候，有时回来不是脸上有擦伤，就是胳膊折了，或小腿伤了。自己开始还好奇她采个药怎么弄得一身伤，直到自己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帮她采过一次药才知道：原来采药没条命都可能，更别说是一身伤。

清霜犹记得那日，采的药是长在陡峭的山岩边，第一次走在那么危险的山岩上，清霜心里也害怕，紧跟在女人后边，可能是太害怕，脚底下踩了颗小石子没注意，石子一滑落，自己吓得心慌腿抖差点掉下去，急忙用手胡乱扒拉，就扒拉到旁边女人背上的药篓，又抓住她胳膊，好不容易站稳，就见女人阴沉地盯着自己，原来自己刚才把她背上装了满满一篓子的草药都给扒拉没了。

从那之后清霜也不敢再说帮女人采药了，自己还得好好活着照顾小姐呢！

清霜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完事后开始给安安按摩身体，她也不懂怎么按摩，就是胡乱给安安这里捶捶，那里按按，因为她记得以前夫人说一个人长时间躺着不动，身体会坏掉。

清霜边按边絮叨从前，有夫人，有老爷，有安安，有吉吉，以前清霜自己会说着说着流眼泪，现在可能是说多了，也可能是接受了现在，憧憬着将来，过去的伤心逐渐淡了不少。

“......等小姐你好了，咱们就去叶榆，去叶榆找老爷子把你身上的颜色去掉，你再多多吃肉肉，到时候穿上你喜欢的红色小仙裙，你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白白胖胖，像个小仙子，人见人爱......”清霜每天都努力地想一些有趣的事情给安安说，“还有你和少爷取名为‘无相山’的那座山头，你们每次去叶榆，你都要拉着少爷去那里捕鱼捉鸟，说是那里的鱼最好吃，花鸟最好看；老爷和夫人看你和少爷那么喜欢那座山，还给取了名字，已经决定给你们在那里搭个小草屋，这样你们以后就可以在山里想玩多久玩多久，不用担心下雨时总被淋湿，太阳晒得厉害时你们也有个休息的地方。”

清霜凑近安安耳边，贼兮兮地说：“其实老爷也是因为每次去徐家，受不了老爷子的念叨，想出去躲个清静，只不过不敢和夫人说实话。”

说完，她捂着嘴偷笑，这是她背后偷偷说主子笑话时的一贯动作，多年习惯已经成了自然。

“嗯~~，那屋子搭好了吗？”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嗯了一声，接着一句沙哑的，近似于低喃的女童音低低传进清霜耳里。

清霜正想张嘴说没呢，就看到面前刚才还闭着眼睛的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半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小姐你醒了？”

清霜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人，自己伸手去摸摸安安的脸，安安眨了下眼睛，迷瞪瞪地看着清霜。

“小姐你真的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小姐、小姐......哇——”

清霜激动地伸胳膊搂住安安脖子，“我梦到过好多次你醒了，可是再看床上的你都睡着，你终于醒了，小姐，......”清霜嚎啕大哭的声音响彻屋子，鼻涕眼泪蹭了安安一脸。

安安被清霜抱着，歪头看陌生的屋子，没见过，问：“这是哪儿？”

清霜直起身来，用袖子擦擦安安的脸，说：“这是山上。”

“无相山，这是爹爹搭的屋子？”

“不、不是，这个是别人搭的。小姐你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安安轻轻摇了摇头，“娘亲呢？还有吉吉去哪了？”

清霜被安安的问题问住了，自己刚擦了的眼泪又流出来，嘴里胡乱地应答：“夫人，夫人她，她去看那些咱们的屋子搭的怎么样了，少爷也一起过去了。”清霜忍住想哭的冲动，“小姐你刚醒，我给你倒点水。”说完站起身，给安安倒了碗水。把安安抱起来，喂安安喝。

清霜看安安把水都‘咕嘟咕嘟’的喝完了，又说：“小姐，你再躺会，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清霜来到厨房，拿起野菜和蘑菇给安安煮了点，这里没其他食材，自己想过去外面买，可是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是没个卖东西的，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吃，也就学着女人那样，她做什么自己学做什么，应付着吃。

不一会儿，清霜将煮好的东西端回屋，把安安抱在自己怀里，喂安安吃。

安安看着碗里一碗蘑菇菜叶子，脑子里想：这什么吃的，自己怎么没见过。张嘴吃一口清霜筷子夹着的东西，安安觉得自己是真不饿。

安安抬头看清霜，清霜看小姐这表情就知道，这个东西确实不好吃，但是身体要紧，于是开口劝道：“小姐，你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一直躺着，必须吃点东西身体才会有力气。”

安安又艰难地吃了点，喝了点里面的汤，摇摇头，“不要了。我们什么时候到的无相山，我怎么不记得了。”安安靠在清霜怀里说。

“我们是、是前几天到的。”清霜脑子转得飞快，但没转出个花来，只能安安问一句，自己瞎编一句。

“咱们的茅草屋要搭好了吗？”

“快了。”

安安的声音比刚醒时听着有点精神，和清霜说着什么，清霜专心致志地哄安安，“等小姐你身体好了，老爷的屋子也差不多搭好了，咱们就搬过去......”，一点儿没听到院外有人开门的声音。

女人背着药篓走进院子，脸上常年带着一副冷漠如冰的表情，走近放草药的屋子时，她好像听见清霜那个屋里传来小孩的声音，她步伐轻轻地靠近安安那个屋子，轻轻地靠近......

女人看到清霜搂着那个本该躺着的小女孩，嘴里说着什么，那个女孩歪着头也在跟清霜说什么，她看得很清楚，那个女孩眼睛是睁着，嘴巴一张一合，手也可以动；她醒了，的的确确醒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很怪异，像是开心，激动，怀疑，各种表情交加很复杂；只见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神色慌张地跑向自己儿子的屋子，女孩醒了，自己的儿子肯定也醒了。她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女人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推开屋门，里面没有声音，她连滚带摔走到儿子床前，看着面色青白的儿子，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还睡着，还没有醒过来，为什么......”

女人拍了拍男孩的脸，嘴里小声地叫着：“儿子、儿子、儿子......”，男孩没有反应，女人抓紧男孩的衣服，不断地叫“儿子，醒醒，醒醒......”状如疯魔如癫狂。

安安本来被清霜抱着说话，突然被院外女人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清霜赶紧哄安安，“小姐别怕，那个就是治你病的大夫。”

“她医术比外祖厉害吗？”安安问。

“当然没有，你外祖父是最厉害的。”

“那为什么让她给我治病？”

清霜一愣，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多说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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