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留下来吃饭

像这种温和平静的下午，是我为数不多欢愉的时光，没有人管着我，也没有人打扰我，能够独自处在小房间里，是我一日中最爱的时刻。

隔壁的咖啡馆的生意倒是挺不错的，虽然都是搁这巷子里面待着，或许是悠扬的香气，也有可能是年轻人对咖啡的追捧，并没有让那里显得像这儿一样冷清。

不过我自然是不在乎这些，躺在藤椅上也是舒坦，最起码下午这种悠闲的时光不会有什么工作。工作什么的，咋样也没有休息来的舒坦。相比于那些个热闹的地方，清冷安静或许更加适合我。

躺着吧，舒服。

“叮铃铃！”

与门口悬挂风铃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女声。

“钟万年，别躺着了，你还走不走了？”

面前的女人是个叫苏绘的包租婆，脚下踩得这个地儿，这个房子，就是她的，准确来说，是她老爹留给她的。只不过毕业以后，苏绘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或许是这里不适合她这种女强人，巷子里的小屋子最后还是被大学刚毕业的我租了下来。

我也想过能有一番作为，或者说，每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都渴望自己能有一点小小的成功。

但事与愿违，最后，我也选择了放弃。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无能，相反，我总是觉得世界不接纳我，心里总是怀着一点自信，这应该就是迷之自信。

但事实总是打我的脸，让我没有自信再去追求成功。

我羡慕隔壁的咖啡馆吗？要说没有，那估计苏绘又要朝我碎嘴皮子了，毕竟她很了解我。我确实是一个不自信，又孤独的人。

苏绘伸手把我从藤椅上拽了起来，略带着生气的语气说道：“手续我都给你办好了，这里我也已经打算租给别人了，文件都在这里。”

苏绘的确很有实力，南边的小县城，紧挨着她工作的地方，她也买了一套商铺房，虽然价格比不上这里，但也不是我能奢望的了。

以我的经营水平，要是一直搁这里待着，怕不是要等着房间落灰，索性苏绘就让我跟着她一起去那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女人拿着房租这种可耻的事情压着我。租房合同上的租房年限更是让我只能乖乖听她的话。我就只能这样被一个女人控制了。

我挠了挠头，还处于刚睡醒的懵逼状态，只能是淡淡的回应：“okok，知道了绘姐，等我收拾收拾行叭，你别总是催我啊。”

苏绘漫不经心得把文件收回包里面，没有什么精神得说道：“你要是改改你这个态度，说不定这里就不会黄了，你又不是不行。”

我想反驳，倒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只能是应和得点点头，“是是是，那您还让我继续干下去，说实在的，你不如拿着合同去找我赔偿算了，我确实难堪大任啊。”

其实我知道苏绘并不在乎这丁点儿的违约金，她只是同情我，同情眼前这个付出过一切，但却最后又放弃了一切的人。

能够将陌生人的感情链接在一起的，不只是爱情，友情，也有那该死的同情。

苏绘是同情我的，她的父亲早逝，我可能是她接触过最深的男人了，她了解我，或许是出于作为姐姐的责任感，还是该死的同情心，她都不想把我放在这里落尘堆积。

“你做饭挺好吃的，就过去给我做饭就行，我爱吃。”想了半天，苏绘憋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理由。

她想安慰我。

我差点被她认真思考的模样逗笑了，赶紧打住了她的进一步安慰话术，“好好好，别逗我了，我去，我去给你做饭，包好吃的。”

我不喜欢寄人篱下，尤其还是个女人，但我确实无路可走，更不能不承认，苏绘是一个好女人。虽然平时神经大条，只有工作才能让她的脑子正常，但我还是打心底里感激她的。

我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或者说，我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些什么。除了些衣物，我又能带走什么呢。

走的那一刻，日暮的黄昏露出，透过巷子从那一头跑进了街对面，靠在里侧的屋子并没有受到光晕的青睐，只有咖啡馆里停留的看客们品尝着咖啡。拉远的，只有咖啡馆的影子，而非我的小屋。仍然处在黑暗中的我，不是它的太阳。

......

好在那县城离江海并不算远，只是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赶到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小郊区县城并没有大城市那样的灯红酒绿，只有些许寂静，和路边相隔甚远的排排路灯。

这里是个好地方，至少很适合苏绘，毕竟夜深人静，并没有喧哗与烟火。

小小的江北小城，或许能够接纳自己这么一个失败的人。

还记得去年苏绘跟我说买了一套商铺房的时候，我很不理解。

她是放心不下我？

事实上，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魅力，毕竟我只是一个失败的人，与身前这位成功的人比起来，只怕是个笑话。

看上我的容貌了？那更不可能，男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就算不说我自己，苏绘的外貌在女人里面估摸着也能算个大美女。自己这种男人里面规规矩矩的还真没有啥魅力可言。

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归咎于是她自己想住这儿。

毕竟我一个臭二本毕业的，怎么也谈不上未来可期这四个字，已经马上二十六了，我倒还想未来可期呢。

我有点恍惚，有点开始不知所措，我不能理解苏绘的动机，大脑宕机，只是打开后备箱搬着箱子和苏绘一起开门走进去。

“啪！”

随着灯光缓缓地亮起，一楼商铺区的样子也是呈现在我面前。

这是一家餐馆，只不过风格更像是一个小酒馆。格局并不大，一边是日式风格的烹饪区域，有着临近柜台的五六张凳子，另一边，则是五张面对面的双人桌。

只不过整个房间里面除了这些家具和烹饪工具以外，什么都没有。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吧台以及角落的一小片区域，也照在了我的脸上。

我愣住了。

思维逐渐放空，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甚至于苏绘凑近了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也没有反应。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才发现手里的重量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原本装满衣物的塑料箱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噔噔噔”

苏绘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略出了些汗，颇带着些委屈的神情看着我：“你都不搬行李，就我一个人，你是石头吗！？”

一时间没能从眼前景象中反应过来，赶紧出门将后备箱中的行李全搬上了二楼。苏绘说，二楼的房间是我的。

等我收拾好房间，都已经临近十二点，却见着洗漱完毕的苏绘穿着睡衣坐在吧台旁边，一手支撑着脸，另一只手在看着手机信息。

还没等我开口，苏绘就说：“我饿了，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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