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树

转眼间已经入学两个月，让人神驰已久的周末大休就要到来。放学前的自习课让大家心神不宁，自习课时间过半，聊天声逐渐大起来，罗诚也收拾起书包准备回家。突然他被同桌的吴德龙捅了一下，他使眼色让罗诚朝后面看。班主任朱老师贴着后门，在夏季通风的大玻璃窗向教室里看，罗诚赶紧把书包往桌底下塞。

“别说话了”班长舒池喊了下，接着教室前门被推开，班主任朱老师冒了出来，他跑到后门把糊得严严实实的后门小玻璃窗上的报纸一把撕了下来，“以后谁再敢往后门玻璃上贴纸就滚回家”他吼道。教室里变得异常安静，他接着说：“刚才不学习在说话的都站起来，我站椅子在大玻璃窗上看了半天，你们谁说话我看得清清楚楚，自觉点，过会儿让我揪出来就不好看了！”

见没有人站起来，他拿起黑板擦在桌子上拍了下：“我在隔壁四班上课没多久，就听到咱班跟炸了锅似的。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你们就跟放了羊似的，是不是这周末不想大休了，不想休我就抽功夫陪着你们把自习上好，学学该怎么上自习。那几个说话的赶紧给我站起来。”

说着，班里几个人站了起来，前排的高建文和同桌林玉琴站了起来。“还有，快点！”班主任朱老师又用黑板擦拍了下桌子。接着，郑星和同桌王刚站了起来，后排的艾文奇和蒋志中以及蒋玉彬也跟着站了起来，前排的张敏敏和冉冉那一排的四个人也站了起来。班主任朱老师见站起来十多个人，不再拍桌子。他走到那些站起来的几个人男生前，用手里拿着的物理书在每人头上敲了一下。

他向中间走道走去，停在张敏敏和冉冉几个人面前：“你们几个女生我给面子，今天就不惩罚你们了”。

他向张敏敏和冉冉问道：“你俩是好学生，就不能带个好头，我看你俩最近就不像认真学习的样。最近上我的课都不认真，我看其他老师的课也未必好到哪去。再过俩星期就期中考试了，你俩成绩要是不好，我再找你们麻烦。”

他手指着全班的人：“别一个个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自习课以后再上成这样，赶紧滚出去站着，别影响其他人。你们中还有几个不自觉的，真是厚脸皮，我刚才喊了这么多次都不站起来，我真替你们几个脸红。今天就再给你们留次脸，下次别给脸不要脸。”

教室的门‘哄’得一声关上了，班主任朱老师出去了。罗诚回头，班主任正好走过后门，小玻璃窗外，他扭头朝教室里看了一下。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大家书包收拾得很快，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的人就走没了。大家迎来一个珍贵的周末大休。

两个月一次的大休转眼间过去。周一早上，罗诚赶五点半左右的公交车，七点半小早读之前，他得按时赶到。赶到学校已经到了小早读的时间，屋里的读书声很大。罗诚悄悄从后门探头，看了一下教室里的情况。看到班主任没有来，他长舒了口气。他开门进去，刚坐到座位上，班主任从后门来到教室。看到班里还有几张空桌子，班主任走到后门，把后门用插销插上，回到第一排门口郑强的座位上坐下来。门嘭得开了，郑星把前门撞开，正要回座位，班主任站了起来：“出去站着”。这时，前后到的尹鹏看见班主任也停住了。

“一块儿站门口，其他人来了就不用说了，直接站那”，班主任向外挥手让他俩出去。他们乖乖出去，外面新来的自觉拿书出去，排起队来。

早读结束前，班主任终于把他们喊了进来，七八个人拿着东西在门外站了近二十分钟。这时候，语文老师来了，他跟语文老师说道：“我先宣布一个事情稍等下”。语文老师无奈只得拿着书走出教室。

“这周末学校就要举行运动会了，今明两天咱们班选拔一下运动员，就趁着这两天的自习选一下。舒池上完语文课来我这拿下项目表，今天课下先统计一下报名意愿，再集中选拔。还有那座位上是谁？”

“艾文奇”后排传来回答的声音。

“等他来了问问他啥情况”，班主任拿起讲桌上的书，回头朝大家扫了一下，迈着外八字脚走出教室。

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关上门一会儿，艾文奇笑嘻嘻得推门走进来。他回到座位上，罗诚听见艾文奇的同桌尹鹏问他：“干嘛去了，班主任刚才还问。”

艾文奇回答道：“刚才看到你们几个站在门口，我估计是班主任来了，所以在外面溜达，逛了半天。看到快上课了，估计班主任走了，我才回来。刚才在西门口又站了半天，看到班主任走了我才敢进来，迟到这么长时间，被他碰见不得被凶死。”

他的回答让大家惊奇，原来躲过班主任的批评有巧法。当然，班主任朱老师再问起，艾文奇的回答让大家更惊奇。他描述给大家的回答是这个样子的：“我给班主任说，我拉肚子，在厕所呆了一早上，实在没空去请假，不信你问问早上打扫厕所的阿姨。”班主任无话可说，不愿搭理他。当然，这个不愿去证实的借口只能用一次。下次再旷课，他还有其他的理由。

周六，运动会终于来了。虽然罗诚报了名，但在初选就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写稿件的任务。高一三班的观看席被安排在靠近别墅区的看台一侧。替别人参加完入场式后，罗诚回到观看席。他组织本组的人写了三十多份稿件，投去一份也没有被录用。罗诚和吴德龙他们几个人无聊，便一起去看台顶端的平台，隔壁别墅区的别墅看起来很漂亮。这时，看台上像他们这样无聊的人拥簇到平台。

下午的比赛刚开始，播音喇叭开始大声响起来，只听副校长王扶林说道：“各年级主任和班主任请注意，‘佳和花园’物业反映咱们学校有学生向里面叫喊，有人往里面扔垃圾，希望看台相关年级维持好秩序，不再发生这种情况。违犯的班级，运动会成绩考核末位。”听到这话，在平台位置的罗诚他们几个顺着走道往下跑，原本在其他地方和别人聊天的班主任带着凶恶的表情往平台走。

在欢快的《运动员进行曲》中，运动会表彰环节为两天的运动会拉下帷幕，因为高一三班体育竞技能力一般，只获得了参与奖，班主任叹气无可奈何。在他的鼓励声中，大家开始为一周后的期中考试做准备。

期中考试，两天九门课考下来有些让人吃不消。罗诚坐在三楼最东面的高一十八班考试，和他比较熟悉的舒芬竟然和他挨着，坐在他的前面。虽然考试前好好调整了心态，可罗诚考试紧张的老毛病又犯了，考试的时候手一直在冒汗。在几门考试中，罗诚觉得数学还是最让他头疼的，虽然成绩也不是太差劲，可每次考试数学做起来题来都是最痛苦的。倒是化学、地理这一类，罗诚做起来比较顺手，考地理的时候罗诚早早做完，还给前面的舒芬传了几道题的答案。

两天以后，期中考试的成绩统计出来，初步估计，三班的总体成绩在六个加强班里倒数第二，特别是年级前一百名人数惨淡。

周三，统计完成绩的各科试卷开始往下发。七点四十左右，读书声渐小，班级里嬉闹声大起来，英语课代表祝千城正在一个一个往下发考试试卷。每发一个人，他提提眼镜，看看名字，再翻起来看看分数。班里拿到试卷的人都三两个围在一起，讨论成绩，说说闹闹。

发完吴德龙的试卷后，祝千城翻看下一张试卷，他顿了半天：“哟，比我的还高，发了这么些，目前她是咱班最高分啊！”

罗诚好奇：“那谁的啊，多少分？”他拉了下身旁的祝千城。

“瞧，那边闹腾的那位”，他从后排空地绕到南面走道。

“阿天，你是不是在揍周黎，使劲揍哈，比我考得还高，好像咱班第一名”，他拿起试卷递给周黎。周黎伸手去拿，刚要碰到试卷，祝千城往回一抽，与周黎嬉闹起来。和祝千城争抢了半天，周黎终于抢到了自己的试卷，卷中分数栏写着：136！身旁的沈启天把她的卷子抢了过来“136，比我考两次加起来还多”，他叫道。罗诚一只手拿着试卷，另一只手的手背扇了下试卷，上面写着86分，还不够及格线。

下午，班主任朱老师开完高一年级期中总结会后，气冲冲得跑到教室。他把手中的材料往桌子上一扔，扫了大家一眼。这时候，教室静悄悄得，气氛低沉。班主任朱老师拿起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这就是你们这两个多月的学习成果，我都替你们丢人，年级前十名，一个没有，你们这段时间脑子是不是进屎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成绩单喊道：“高成恭，总分685，都跑年级三十九名了，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给我站着听！”

接着，他指了指冉冉：“冉冉，你这段时间就是不学也不能考这么差，来的时候年级第9名，班里第2名，这次可好还带9，年级排名119，咱班都排，我看看，在咱班都快二十名了。我最近看你就不是学习的样。”

他用手在成绩单上扫了扫：“张敏敏，我看你也跟着冉冉学会了”，他朝冉冉的同桌张敏敏喊道，在纸上划了划接着说“张敏敏，数学102，很差，英语111，不正常，语文，99，白搭，我的物理你咋学的，67，呵，其它科我就不念了，总分617，年级75，掉了四十多名。你和冉冉上课说话被我看见很多次，我给你们留面子了，这次成绩出来了，好了吧。一个掉了一百一，一个掉了四十多，再让我逮到你俩说话就不客气。”

他顿了顿，看着手中的成绩单：“冉冉，你和曲树颖一桌，我看她进步挺明显的，同桌王云去跟张敏敏一桌，咱们班我最喜欢的就是王云，你们要是能花她一半的学习时间肯定考上大学。”

他又看了一下成绩单：“这次许莎莎和周黎考得不错，还有其他几个程维功，程熙，韩静等等吧，这些都是年级前三十的，你们几个怎么就不多考几分，程熙，年级第十三名，周黎第十八名，多考个十来分就冲前十名了。”他又扭转话风：“当然我希望这都是真实成绩，进步的别骄傲，退步的赶紧自己检讨，你们拿去看吧，自我检讨检讨”，他把成绩单递给第一排左侧的刘雪明和林玉琴，让他们看完往下传。

班主任朱老师拿起备份成绩单：“我看大家各科成绩单也都发了，自己的排名也都估么着了，你们照名单来，一个个到我办公室，第一个高成恭，第二个冉冉，就照这来吧。高成恭，你现在就跟我走。”他拿起讲桌上的东西伸手招呼还站着的高成恭。

班主任出去后，班里开始骚动起来，很多人撬位子到成绩单传递的位置去看，罗诚也跟在后面。他用手在成绩单上滑到序号26，第26名，有点差，比来的时候退步了3名。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他突然想起昨天的物理作业还没有收，便起身逐排收起作业来。收完第七排，罗诚的同桌吴德龙恰好回来，他朝周黎喊道：“周黎，下一个该你了。”周黎起身，从故意挡着不让她出去的沈启天后面挤出去。

罗诚收完物理作业，把它们排齐，手夹着朝三楼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班主任的办公室位于三楼东侧的高一物理教学组，罗诚每周都要来七八次。他顺着楼梯上了三楼，看见周黎刚走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到办公室，周黎已经进去了，门半掩着。他正要敲门，听见班主任朱老师说话：“周黎，你这次考得不错，年级第18名，进步不小。听有些老师反映，这次考试好多人传答案，咱班肯定也有，你实话实说这次有没有抄其他人的”他用质问的口气问道。

罗诚看见周黎似乎被吓一跳，她犹豫了半天：“我就地理抄了点，其他没有。”

“这都小事，副科不要紧，咱们班将来分班也是理科班，高考考不着。行了你回去吧，下一个叫许莎莎。”

‘咚咚’，罗诚敲了下门，看见周黎正要往外走。

“老师，昨天的作业”，罗诚朝里面走了几步，他和周黎对视时周黎朝他做了个鬼脸。

“放那吧”，他眼睛在成绩单上扫了一下：“罗诚这次考得不好啊，还退步了，你这物理课代表可不能白当，下次得做出来个表率，你看你物理，79，不高不低，只是凑活，你看贺振兴的，物理97，跟人家学学。我看下课还几分钟了，通知其他人晚上再谈吧，你就不用谈了，上晚自习之前来拿批完的作业。”

罗诚出门看见周黎还在三楼往西走，他加紧脚步跟上去：“周黎”。

周黎回头看罗诚：“咋这么快就出来了，比和我谈话还快？”

“没啥可说的，考得不靠前不靠后，他对我无话可说”罗诚双手一摆做出无奈的样子。

“我刚才无意中听到班主任问你有没有抄别人的答案，你咋还招了呢？”罗诚看向周黎。

“他一问我，我吓了一跳，估计他也知道，所以就说我地理是抄的，不过确实我和祝千城用橡皮递答案了。你还敢偷听我说话！”

“进门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你说话也不是蚊声细语，我当然听得见。”

“这算是一个解释得通的答案。本来我打算吓唬吓唬你，让你请晚饭，你这呆脑袋不开窍，一句话堵死我，让我没法说了。”

两个人聊着天，沿着三楼走廊向西，然后下了楼梯。闲聊到门口戛然而止，萧帆开了门，教室里闹哄哄的。下课前的几分钟大家还在传阅考试成绩单，关于考试成绩的讨论也在继续。

晚上的谈话在自习之前已经开始，第一个是许莎莎。去拿批改的作业时，许莎莎刚好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下楼梯口往下走，罗诚在楼梯上和她撞对面。开学两个多月，罗诚和许莎莎接触还不是太多。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生，扎短发，小眼睛，黛玉眉，微胖的脸，看起来很可爱。楼梯上两人相视一笑，罗诚对她的印象加深了一些。

晚上前三十名单独谈话完成，班里剩余去谈话的成了三五人一组，这算是对所谓差生的特殊待遇。这种方法的确节约时间，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前三班全部的人谈话完成。晚上八点多，当最后一批人走进教室后，班主任从后门猫进来。

“我跟咱们班所有人都谈完了，希望不要把我的话当废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不好，这样容易挨揍，我不是说这玩的。该体罚还得体罚，把你们惯坏了就培育不出合格的人才。素质教育不是让你们不学习肆意妄为，甚至无法无天，不是让你们混日子，管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棍棒教育固然有它的缺陷，但更有效果，特别是针对叛逆期的你们，适当的体罚让你们知道教训，被赶着也能被动学点东西。当然我现在说的你们可能体会不到，我说话又扯远了。咱们回到正题，刚才谈话我叫郑星那组，五个人四个长头发，你们这是要扎辫子吗？牛笠，你的头发快赶上方菲的了”，他接着说道：“我看男生头发越长学习越差，头发长的都给我剪一剪，今天我就不点名了，有谁自己清楚。我给你们定一个时间点，到周五下午自习课我来查，不合格的我带着去剪。大家照着肖玉清的头发剪，当然得比他的长一点，他的头发剪得太短，也不适合。”

他摸了摸身旁肖玉清的头：“肖玉清的头发就剪得太短了，大家要剪得比他长一点，板寸头就不错。”这时候，被他摸头的肖玉清低着头，突然握紧的手把钢笔掰断了。

班主任走后大家炸开了锅，按照班主任的意思，三班大部分男生的头发都要去剪一剪。

第二天上午课间操结束，班主任喊住要回教室的队伍：“大家等一下，我说一下咱们昨天说过的剪头发的事。为了咱们能及时完成剪头发的任务，中午吃过饭我领着咱们班的同学一起去剪头发，你们谁也跑不了，咱们班男生除了肖玉清，下了中午课都跟着我排队去吃饭，我陪着你们吃！”他刚说完，队伍里传来唏嘘声。

中午十二点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朱老师已经在门口候着，班里男生们陪着班主任吃了高中时代唯一一顿这么多人的搭伙饭。饭后，学校附近的三个理发店里挤满了人，班主任朱老师拿一个板凳守在理发店门前的人行道树下。同学们一个个剪完出来，在班主任检查头发长度后放行，期间几个人头发修了好几次才被放回去。再回到教室，一些人的形象完全被颠覆，原本长发的几个男生在剪了头发后变了个人。此役，人的形象和发型极度相关的论调得到有力验证。三班男同学的长发风波在班主任朱老师的强力介入下落下帷幕，高一三班成了板寸头男生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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