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怜

五月陈记山的清晨已有了初春的气息，整个山头在雨雾的衬托下，少了一丝苍凉，多了一种朦胧之美。

陈记山是整个一座小山丘，村民们在半山腰里零零散散地挖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窑洞，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大多数都是陈氏的本家人，外来户有几家，比如郑氏、马氏、徐氏、张氏……包括刚来没有几年的耿氏。

下过雨的天空逐渐放晴了，在早霞的衬托下，天空格外蔚蓝。村里各家各户的鸡鸣犬吠，早已把耿妈子给吵醒了。耿妈子洗漱过后便准备做早饭，不难看出她其实是个美人胚子，高挺的鼻梁，水灵的眼睛，纤细挺拔的腰身，虽然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裳，但也淹藏不住她轻巧灵光的身影，黑白相间的头发，纵然被岁月留下了痕迹，但毋庸置疑，年轻的时候她肯定是个大美人，可再美的容颜也难以抵挡岁月的煎熬，况且耿妈子还是个操心的命，一家子大大小小十一口人，无论多么琐碎的事，都得由她去考虑周全。

耿妈从陈旧的米柜中拿出十几个鸡蛋，准备给儿媳坐月子的吃，又到鸡圈看着几只不怎么肥的母鸡，准备挑出一只肥的给儿媳吃，虽然她瞧不上儿媳，可毕竟给耿家生了第2个孙子啊。

“林露，快起来……把这篮子鸡蛋给你大嫂送去。”

林露自打被耿妈子收养后，日渐乖巧伶俐，粗大的辫子，高挑的身材，俊俏得可人。在耿妈子的心里，林露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但是比亲生的还要亲啊。

“好的，妈，我这就给大嫂送过去……”林露麻溜地下了地，急忙拎着一篮子鸡蛋，飞快地走进大嫂的窑洞。

“刘干妈，这鸡蛋是我妈让我给大嫂送过来的。”

“你用不着再做饭，我妈在那边已经把饭都煮好了。”看见刘妈在锅台前准备生火做饭，林露冷言冷语地说道。

因为刘妈是母亲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会站在母亲这边，态度并不友善。她打量了一下熟睡的小侄子后，转身就要走。

“娃儿，你这头发还没梳呢，让干妈给你梳一下吧……”刘妈笑着正想用手去抚摸林露的头发。

“不，不用了……”林露随即跨门而出。

林露跟她二哥林儿、妹妹纯露、弟弟檀儿差不了几岁，从小玩到大，所以感情很好。

但是这四个娃的性格却各有不同。二哥林儿调皮贪吃、行动敏捷。昨晚他愣头愣脑地串到大嫂秀儿的窑洞，好奇地打量着出生不久的小侄子，看完小侄子后便奔回到自己的窑洞，给弟弟妹妹绘声绘色地讲着小侄子的模样。

养女林露乖巧听话，文静能干，虽不是亲姊妹，但大家都把她当成亲姊妹看待。

妹妹纯露，是四个孩子中最能干的，小小的年纪裁剪、理发，家务活、针线活样样都行，性格却是好强率真，脾气是相当倔强，所以也是这四个孩子中最厉害的。

弟弟檀儿，人虽瘦小却很聪明。因为年龄差距悬殊，这四个娃跟他们的大哥耿森交流起来实在是有代沟。算上大嫂家的三个侄子，整个院子里其实就是一窝孩子。

耿妈子为了这一大家子人忙里忙外，家里的农活重活除了儿媳秀儿，也没人能够替她分担了。秀儿老实巴交的性格，在耿妈子眼里自然是透着一种“傻气”，凭婆婆耿妈子好强傲气的性格，当然是瞧不上她了，所以秀儿苦吃的最多，罪受的也是最多。

秀儿的丈夫耿森，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自然是老两口的心肝宝贝，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当时耿家人在丈夫老家过的日子异常艰苦，尽管经济条件已捉襟见肘，却非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陕北老家的学堂读书。因为学校离家较远，当时还让已经出嫁在陕北二女儿夕露陪着他伴读，所以夕露沾了弟弟的光识得几个字。

秀儿跟耿森的婚姻，其实是一对娃娃亲。秀儿的父亲刘爹和耿森的父亲耿爷在陕北老家是要好的结拜兄弟，两人又都喜欢赌博，因此成了最亲密的玩伴。兄弟俩在一次赌博中刘爹输给了耿爷很多钱，但刘爹一时无法筹措到赌资，便随口说自己两个女儿的年龄与耿爷的儿子耿森相当，可以让耿爷从中随便挑一个，待女儿长大后可以不要彩礼嫁给耿家当儿媳。因为二女儿秀儿比耿森小3岁，出生八字很旺，耿家便挑中了秀儿做未来的儿媳，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就这样促成了。秀儿结婚当年就跟丈夫随着婆婆一起搬到远离陕北娘家的陈记山。

耿爹耿森因受过一些教育，陈记山大队便请他做了村里的小学老师。他因相貌俊美，天赋聪慧，又极为洒脱，一副公子哥的形象，自然得到陈记山众多少女少妇的追捧……耿妈子听闻后，竟纵容儿子的风流成性，扬言“好男占九妻”的说法，至使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小夫妻俩更加的冷漠。

可能这就是人的命，秀儿憨厚朴实，日子过得凄苦，自然舍不得打扮自己，加之沉重的农活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就更没有精力和心情去打扮自己了，因此她就越发的得不到丈夫的欢喜。

耿爹嫌孩子们又吵又闹，便选了中间那个宽敞的窑洞自己住着。秀儿生完孩子，耿爹回到家看到后只是望了一眼小儿子，便又回到自己的窑洞休息去了。

公公耿爷在村里做完木工活回到家后，得知儿媳生了个孙子，便去秀儿的窑洞乐呵呵地看了孙子几眼。现在他被耿妈子叫去，帮老伴把挑的一只母鸡宰杀了。

接下来烧水，拔毛……一窝娃不一会儿就帮耿妈子把一只白条母鸡下锅了。因为肉少人多，五六个孩子加上四五口大人老老少少十一张嘴，每个人也分不了几块肉，于是耿马子用面粉和了鸡血做成了鸡血片连同鸡肉熬了一锅汤，然后下了一锅面条。

最后单独盛出三碗肉三碗汤，其中给儿媳一份，其它两份分别给了大孙子明羽和宝贝儿子耿森，“奶奶的大孙子，越看越喜欢”，或许正应了这句话吧，虎头虎脑的大孙子格外受到奶奶耿妈子的疼爱。相反小孙女儿桃花虽然长的像奶奶，却依旧不待见她。

就这样一窝娃一锅汤，片刻功夫便被大家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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