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续写之相思日月长

因为过节，晚上吃饭的时候苗圃温了酒，小夭多喝了些，但本该黑甜一觉的她不知怎么夜里睡的其实并不安稳。

烈酒入肠，将她困宥于一场经年的梦。

梦里，有人语重心长地劝慰：“他即已替你选了结局铺好了路，你就不该辜负他的这些安排，糊里糊涂不好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又听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哭喊：“他那么能装，那么能算计，把我后半生跟谁在一块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偏不随他心意！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他倒是死的潇洒，轰轰烈烈，一了百了！弓箭、血贝、续命、杀蛊、不是事事都做得滴水不漏么？那留个大肚娃娃又做什么？他真以为我就蠢到无可救药了么？就那么笃定我这一辈子都发觉不了里面的秘密么？一定相信我到死还被蒙在鼓里么？”

她看见自己眼睛亮的可怕，泪珠摇摇欲坠，惨笑着捂上脸，哽咽着讥嘲道：“我真像个笑话！”

画面闪过，她又听到璟临终之际平静的话：“小夭，我这一生，被所有人称赞是光风霁月的涂山公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卑鄙。我一直利用着你的心软，在每逢希望渺茫时不知羞耻地缠着你、抓着你。我心如明镜，但凡那人不曾退让，我这个偷窃之徒绝无机会。”

“我深知你的性子，但是若是可能，小夭，且听我一言，悟已往之不谏，不要囚困自己，放过自己未尝不可。”

放过自己，要怎么放过？

驻颜花落地生根，瞬间开出一片桃林，她看着自己歃血为引，上古阵法发出璀璨的光，在一片金色和绯色的交映中，自己挑起唇角微微而笑。

我心上有一道横跨亘古的伤，朝夕相与，疼也甘之如饴。

手腕传来刺痛从将她从梦里唤醒，小夭睁开眼，思绪清明些许，见原来是昨夜赊来的贝壳链子边角硌着了手腕。

不免又回忆起那个古怪的老伯，其实她后来回到医馆取了银两又返回去寻过他，但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人看见过这个人，只余一个胡言乱语的醉汉。

那醉汉是怎么说来着？

“他会发光……还飘雪……嗖一下就不见了哈哈哈嗝………”

银发，白衫……

小夭怔怔望着那串链子，暗夜里，蓝色的珍珠发出莹莹冷光，映着旁边一圈白色的贝壳。

暗红的波纹，浪花一般起伏卷曲的边角……

她静静看着。

须臾后，手掌慢慢贴近心口。

是还是不是？

黑暗中，她盯着腕间的荧光，唇畔慢慢浮起一个笑。

昨夜临走之前自己那番话已然向他留了住处讯息。

是或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

阿留近日过的很是惆怅。

师傅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疫疾过去，医馆难得清闲下来，她既不去复诊，也不去游玩，偏偏拘着自己坐在堂前誊写药方。美其名曰尽为师之道。余了吃饭睡觉，两人竟整日呆在医馆。

阿留起先讨厌去学堂，每逢休假都想着假期能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眼下却无比想念教书的先生，学堂学生多，自己在他手底下偷闲起码不会像如今这般困难。

这日，阿留照常咬着笔，痛苦万分地应付差事，旁边师傅悠闲翻看着一本医书。

门口传来动静，冷清许久的医馆迎来了近日的第一位客人。

阿留心里大念阿弥陀佛，总算有人来了。

抬眼望去，一位银发老者身着白衣，纤尘不染，姿态悠然迈进门中。

阿留认得他，托师傅的福，自己从他那里买来用来赔罪的琉璃灯至今还未送出去。

小夭放下书神色打量一瞬，评价道：“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看来不是来问诊的。”

老者笑道：“和风暖阳，今日是个寻宝的好日子。”

小夭似是颇为无奈：“我早都跟您说过了，这岛上并无什么宝可寻。”

老者好脾气道：“我知道岛上没有。”

“那您所说的寻宝是往何处寻？”

“大海。”

小夭挑了挑眉，又听他道：“近日闲来无事，我在岛上同人打听了些姑娘你。”

小夭笑：“哦？那可是打听出什么来了？”

“听闻姑娘有如海中生物一般自如来去呼吸之能？”

“是又如何？难不成您想让我帮您寻宝？”

老者笑眯眯道：“不错，今日此番，我就是来谈交易的。”

小夭作出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静等他的下文。

老伯笑笑：“你带我寻宝，我免你赊账，如何？”

小夭睨着眼：“我就欠您十两银子，就算带着利息也不值我冒险蹚这趟海腥，再说您倒是将我的底细打听了个底儿掉，自己却捂的严严实实，这交易怎么着算可都是我吃亏。”

话毕自顾自起身：“我还是还您银两吧，这交易不谈也罢。”

老者也不恼怒：“姑娘可知大荒内铸造兵器最有名的是哪一族？”

小夭停下脚步回过身：“金天氏？”

“不错。”

小夭没什么表情道：“哦。”

“哦？”

“怎么？”

“你好似并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金天氏既以绝世的铸造技艺闻名大荒，铸造所需珍宝材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小夭打量他，“我虽许久未曾与金天氏打过交道，但你们一族是没什么人了么？让一个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头跑来跑去瞎折腾？”

金天老伯笑笑，无所谓道：“谁叫我天生就是跑腿劳碌命呢，总该折腾折腾。”

小夭点头：“就算你是金天氏又如何？我常住小岛，这里可用不着打打杀杀的武器。”

“老朽的不才，有一门机关之术还算尚可，听闻学堂如今正却一位教授机括之术的先生，姑娘若是此番肯出手相助，老朽可以无偿顷授。”

小夭忍笑叹道：“您还真是百战不殆啊。”话毕思忖一瞬回道：“可行。”

小夭又问：“生意既然谈成了，不知您打算何时动身呢？”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小夭蹙眉佯装思考。

须臾之后，她点头应道：“好吧。”

那厢阿留趁两人谈话没注意，喜滋滋地正准备溜之大吉时似乎看到师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容跟娘亲平常得了爹送的什么东西，亦或者像是想到什么坏主意捉弄爹得逞之时，眼中闪动的东西并无二致。

小夭收拾了一番，与金天老伯一同出发。

路上，金天老伯问道：“姑娘方才说许久未曾与本族人打过交道，言外之意姑娘此前也与我族有过来往？”

小夭点头：“很奇怪么？就许你踏遍大荒寻宝，不许我游赏天下美景？”

“那姑娘又是为什么来此地长住？”

“景色赏乏了，正好走到了这里，看着还算喜欢，便住下了，住着还算习惯，就长住了。”

金天老伯点点头，笑道：“寥寥数字概括经年，言简意赅，不错。”

小夭微笑不语。

“看姑娘这笑似有玄妙啊。”

岛上临近海，不过些许时间两人已行至海边。举目远眺，是无边无际的波涛，一重又一重的浪潮汹涌而来，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碎裂成千重雪。

小夭站定，眺望着海天一色，静默一瞬道：“很久以前，有个人曾说，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永学不会言简意赅。”

金天老伯紧盯着她眼中的一抹怅惘，问道：“听起来不算是什么好话，姑娘却这么些年都不曾忘却，是因为恨而耿耿于怀，还是因为还是别的什么？”

小夭回视他，平静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海风阵阵，烈日融融。

小夭目光清冽，老者眸色深沉，二人眼里具流动着不明的情绪。

浪花拍打着海礁，两人的衣衫在风中猎猎飞舞。

远处，一群群白色的海鸟时而盘旋而上，冲上碧蓝的天空，时而飞扑而下，冲进蔚监的大海。

半响后，金天老伯转开目光。

小夭淡淡一笑，赶紧利落地跃进海里，“先说好，我下去中途可不换气，也不会停下来等你，您老一把年纪，跟上跟不上我可不管。”

她语气闲适，神态从容，好似两人方才的古怪气氛未曾存在。

老伯并不生气，施施然道：“那是自然，有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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