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莫相离

自上次隐约见过墨莲幻化的少年后，他未曾再出现过，我甚至一度以为那日的情景是幻听幻视，而非真实。可河里的水汽分明有了变化，雾气愈发浓厚，先前清晰可见的墨莲如今隐隐约约，淡淡的花香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今夜，皓月当空，紫薇星发光发亮，点点繁星如绚烂的琉璃幕布一般铺满整片夜空。

我饶有兴致的登上一处高地，心中不免感慨：触手可摘星辰，俯首能近大地，远眺可见灯火，原来这就是天地！原来这就是为人的幸运！轻轻闭上眼睛，听耳边萧萧风声，静谧的夜晚使我陶醉，今晚的夜注定让人难以入眠。

“白笙～”微风把一声低吟带近耳畔，清晰，真切。“白笙，你在么？”

我猛然间清醒，随后被那道熟悉的声音指引着往山下某处飞奔而去。

未央！如同笃定般，我相信是未央在呼唤，胸口某种感觉呼之欲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白笙～”河中央真真切切站着一位长发少年，皓齿明眸，笑容绚烂，双眼弯出两道月牙。

“未央！”我努力调整气息，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太过失态，“你是未央么？”

“白笙你看，”少年伸出洁白的双臂拍打水面，层层涟漪氤开，身后的墨莲时隐时现，不久便消失不见，“我同你一样了。”他仰着头，一脸兴奋，嘴角微微上扬，高耸的鼻尖上挂着一滴水珠，长长的头发随意散落，黑如瀑布。

“方才你在那里，是在等我么？”少年指着那处我刚刚站立的地方，眼眸中盛满点点星辰。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确切的说不知该做何种回答，这样的等与不等好像没什么分别。

“我一直在等着见你。”话说至此，少年眼中那片星辰转瞬即逝，有些许委屈溢了出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接着说道：“今日你没来陪我，这里，不舒服。”

他说的坦荡，如同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不由得让我想笑，可这笑容还没绽开又及时收回，心里到底生出几分不忍。

我伸手招他上岸。

哗啦……，随着一阵水声响起，没料想他竟这般赤裸着向我走来。

“你…等等。”我连忙阻止他前行的脚步：“如此这般有些不妥，你现已幻化为人，就需要穿上衣裳。”我指了指身上的衣衫，心想无论如何得赶紧回去给他寻一件来。

“你说的对。”对方话音刚落，我身上便仅剩下贴身的衣衫。

我一时回不过神来，河里的少年却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边，“我们现在要去何处？”精致的面孔带着几分调皮的神态，突然靠近几乎贴上我的脸。

“回家。”我默默退后几步，随即转身迈开步子，身后是紧紧相随的少年。

“你今晚住哪里？”我一边思索他的住处一边提醒他日后该如何与陌生人相处：“其实方才你没必要穿我的衣衫，你完全可以……”

“我完全可以自己变一身出来，可我就是想穿你的。”他特意重复着从我口中说出的“完全”二字，甚是调皮的挑了挑眉梢，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接着说：“跟你回家。”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中默认：这孩子就是个妖孽。

从此，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名为未央的少年。如此过了许久，清明山的生灵都知道了一件事情：白笙不屑的未央亦是不屑，白笙中意的未央必然视为珍宝。有时候，连我自己都错以为未央的出现就是为了补充我做人的完整性。

这一日，我思虑再三还是叫了未央过来，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你不必如此，你应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非事事为我着想，以我为先，长此下去你会累的。”

他先是侧头打量我，随后悠悠道：“守我数载，你可觉得累？”

“自然不累。”我脱口而出。守你数载已成习惯，可是，这不一样。

“当然一样。”未央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听见旁人心中所想：“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讨厌你讨厌的。”

“你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你，让我还能拿你如何。如此，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你此生周全。

我与未央便这般在清明山搭了一间茅屋，之前席地而眠的日子被我们时不时拿来打趣对方。未央很聪明，捕鱼、捉虾都是一学就会，只不过捉来扔进厨房便会捏着鼻子跑去沐浴，“同样是在河里，这鱼虾怎的就生的这般腥膻，要不是看在味道肥美的份儿上，我万万不会带它们来家里的。”

“你呀！”我把干净的衣衫搭在浴桶上，替他抹去挂在睫毛上的水珠：“什么叫带它们回家，明明就是带来赴鸿门宴？”

“那也怪他们修为不够懒惰怠学。不然早都修得人身享受美好时光了。白笙，今天鱼我要吃清蒸的，虾嘛，咱们就做白灼虾，好不好。”未央被团团热气萦绕着，惬意的靠在浴桶一侧，眨了眨再次挂上水珠的睫毛，笑的很是欢喜。

“好。”我伸手试了下水温，“洗好了快些出来，小心着凉。我先去厨房做饭，你前几日去见到树仙没？找树仙是有什么事吗？”

“树仙他老人家太忙了，找了好几次都不得见。”未央一身清爽跟在我身后进了厨房，“你说他一天到晚忙什么呢，还是在到处游历讲经？我瞧着大家都不爱听他絮叨，不然也不会看到他都争先恐后的躲起来了。”

“游历讲经，絮叨，争先恐后？”我放下手中肥美的鲈鱼，忍着笑转过身来，和未央四目相对，“很棒嘛，小朋友会的词语越来越多了，而且超厉害的是用的都很准确。”

“哪有。”未央少有的表现出几分害羞，几步退到厨房门口，“不同你说了，我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树仙，等你做好饭我就回来了。”

未央回来的时候刚赶上吃饭，笑吟吟的说了好多，最后凑过来捂着嘴低声道，“方才我说要走的时候树仙竟然留我吃饭呢，他做的怎么能跟你比，推脱了半日，诓他说你不让我在外面吃饭才得以脱身。”

这样的未央俏皮而不自知，“所以，我就是那个坏人喽。”

未央一通笑，笑的整个人趴到桌子上，“还没说完呢，树仙让我告诉你好不容易脸上见了些笑容，有了点人气，别对孩子太凶了，不然会把孩子吓跑的。”

“那孩子你会被吓跑吗？”我故意收起笑意。

“我才不怕。”未央夹了块鱼肉到我嘴里，“今天的鱼很好吃，你多吃点。”好像他才是那个掌勺烹煮之人。

树仙说的没错，有未央陪着，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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