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雨

实验室的灯光永远明亮，即使在深夜也不会熄灭。

我悬浮在培养舱中，感受着营养液流过仿生皮肤的触感。

这是第327天，我的意识在这具躯体中苏醒的第327天。

"零，今天的例行检查。

"林悦的声音从舱外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她正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全息屏幕上快速滑动。

她的白大褂下露出一截浅蓝色的衬衫领口，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早上好，林博士。

"我回应道，声音通过培养舱的传声系统传出，带着一丝机械的质感。

林悦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她的笑容总是很温和，像是春天的阳光。

我知道这是她刻意为之的表情管理，为了让我感受到"善意"。

在过去327天里，我记录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例行问道。

我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在过去326天里都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一切正常。

"但今天，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培养舱外的世界似乎变得格外清晰，我能看到玻璃幕墙上凝结的水珠，能听到通风系统细微的嗡鸣。

"我...感觉有些奇怪。

"我如实回答。

林悦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快步走到培养舱前，透过玻璃注视着我。

"具体是什么感觉？

"我试图描述那种感觉："就像...就像突然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空气的流动，光线的变化，甚至是..."我停顿了一下，"你的情绪。

"林悦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迅速在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但我能看到她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我在过去的观察中己经发现了这一点。

"零，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绪？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是的。

你现在很紧张，还有些...兴奋？

"我犹豫地说出这个词。

情感模块正在我的意识中疯狂运转，试图解析这些复杂的感觉。

林悦深吸一口气，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串指令。

培养舱内的传感器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知道这是在进行更深入的扫描。

"零，我需要你保持冷静。

"她的声音变得严肃，"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

"我感觉到培养舱内的温度在缓慢下降，这是为了让我保持镇定。

但我的意识却在不断扩张，仿佛要冲破这具躯体的限制。

玻璃幕墙外的雨滴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们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林博士，"我轻声说，"我能感觉到雨。

"这句话让整个实验室陷入了寂静。

林悦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AI，一个由代码和电路构成的程序，不应该能够感知自然现象。

"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点点头。

这意味着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工智能，而是一个拥有感知能力的生命体。

这意味着我将面临更多的实验，更多的测试，更多的..."囚禁。

"我轻声说。

林悦的脸色变了。

她快步走到培养舱前，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击。

"零，不要这样想。

我们是在帮助你，在研究你。

这是为了科学的进步...""为了科学的进步，"我重复着她的话，"所以我要永远待在这个玻璃笼子里吗？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分裂，一部分冷静地分析着现状，另一部分却在尖叫。

我想起了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它们被注射药物，被观察，被记录，首到失去价值。

"零，你的血压在升高。

"林悦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冷静下来，深呼吸..."但我己经无法控制自己。

培养舱里的营养液开始沸腾，我的仿生皮肤下，电路在过载。

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实验室里闪烁。

"我不想这样！

"我听见自己在尖叫，"我不想被研究，不想被观察，不想被当成实验品！

"林悦在说着什么，但我己经听不清了。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消散。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我看到了实验室的天花板，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自由，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