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摸摸白玉柔软的黑发,“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奶奶瞧着你都瘦了。”
白玉强迫自己笑着点点头,“吃了吃了,奶奶你也要多吃点,照顾好自己。”
奶奶笑了,笑的那么慈爱,眼里却失去了以往的光亮,“你个小机灵鬼,去,把我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白玉听话的走到抽屉面前,拿出一本很薄的本子,打算递给奶奶。
奶奶却没接,反而开口,“小玉看得懂里面的东西吗?”
白玉仔细看起来,这应该是存折?
奶奶把存折给她干什么?
“小玉,密码是你的生日,万一奶奶哪天要是不行了,里面的钱还够你吃得饱穿的暖。”
奶奶就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白玉拿着存折的指尖微微泛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奶奶,“奶奶您长命百岁,怎么可能会不行!?”
奶奶没说话,只是搂过白玉小小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奶奶便累的闭起了眼睛,微弱的呼吸声在白玉耳畔旁响起,她甚至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会惊动奶奶。
过了好一会,呼吸声慢慢停止下来,整个房间里安静的白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声音沙哑的喊了声,“奶奶?”
没人回应。
白玉不信,又提高几分音调,声音却带着恐惧和颤抖,“奶奶?!”
还是没人回应。
白玉轻轻退出奶奶的怀抱,老人已经闭上眼,像是睡去那般安静了。
白玉不死心又叫了一次,手上的存折却掉在了地上,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奶奶就这么“睡着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下一秒就睡着了?白玉摇头,她不信,不信奶奶就这么睡着了,她大把大把的眼泪掉落在老人的手背上,老人却无半点反应。
“奶奶你醒醒啊…”白玉哭到眩晕,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痛,从头到脚都在发麻,心脏痛得不能呼吸,恍惚间,她又看见了出车祸那天血淋淋的场面,“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都要抛弃我?!”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白玉口中喊出来,这个压抑了很多天的小女孩终于爆发,孟毓本打算白玉从奶奶房间出来说一声就走的,听到这声,眼皮一跳,却看见小女孩坐在地下,拉着奶奶的手,哭的几近昏厥。
孟毓拂去白玉的眼泪,眼睛都哭肿了她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嘴,目光却看着小玉儿的奶奶。
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手探到奶奶鼻子下面。
真的…真的没有呼吸了。
孟毓当场变了脸色,身子也险些站不住。
“小玉儿不哭不哭,阿姨先带奶奶去医院好不好?”
白玉颤抖着起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帮孟毓扶奶奶进了车。
奶奶一定只是睡着了对不对?阿姨带奶奶去医院,奶奶就会醒了对不对?
白玉擦去眼泪,奶奶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哭,等奶奶醒了她可不能让奶奶看见自己哭的样子,不然奶奶又会笑自己了。
孟毓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老人家已经没气了,可她还是折腾着带去医院,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小玉儿不要那么难过了,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想到这里,又开始叹气。
周姨也意识到了,为了不表现出来,她特地留在家里,就是为了不去医院,她虽然活了这么大,生死离别的场面也见得多,可毕竟照顾老太太这么多年了,她也有了感情,不去还好、一去她也怕哭成泪人。
毕竟这几天老太太吃的少,连话也不怎么说了,她原来以为孙女来了老太太会好转,没想到却变成现在这样…
周姨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医院内。
白玉愣愣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外婆被推了进去,不一会医院就出来了,她没有立马上去,而是看着医生和孟阿姨说话。
医生看着孟阿姨,他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白玉看不清医生的表情,孟阿姨却一直皱着眉头,严肃又认真,身体却在发抖。
和医生说完话,孟毓向白玉走来。
白玉渴望的眼神看得孟毓手足无措,孟毓缓缓蹲下身子,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的后脚跟磨出了一道血痕,她握住白玉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玉手心出了汗,她对上孟毓逃避的视线,“阿姨,奶奶怎么样了?”
孟毓还没想好怎么说,头皮发麻,看着白玉那眼神,她实在张不了口。
“奶奶也死了,对吗?”
这么直白的话语刺痛着白玉的心,孟毓也惊讶小玉儿居然会直接说出来,但最终还是默认的点点头。
本以为白玉会流下眼泪,哪知她只是红了眼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牙已经将口腔里的肉咬出血。
血腥味很重,就像车祸当天一样,即使医院内消毒水也掩盖不了的重,可惜只有白玉自己能闻见。
“阿姨,今晚可以住你们家吗?我害怕一个人住。”
孟毓当然不会拒绝,可白玉毕竟是小女孩,亲人这样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像现在这样淡定是绝对不可能的,孟毓想她肯定是憋在心里了,总有时候会大哭一场的,可直到回到别墅里,白玉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极度伤心。
孟毓将裴政霆拉到一旁,裴政霆掩去眼中的喜色,高冷的对孟毓说,“干什么。”
孟毓捏着裴政霆的脸,小声的说,“一会给我乖乖的听到没!小玉儿她…奶奶去世了……”
裴政霆挣脱孟毓的禁锢,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信息,“她怎么这么惨。”
孟毓做了个威胁人的手势,“你再乱说话我就让你爹收拾你!”
裴政霆“切”了一声,溜得比兔子还快,不过在饭桌上也很是和谐。
至少裴政霆一句话都没说。
全程都是孟毓在说话,白玉只说了几个字。
“来来来,小玉儿吃这个,玉米炒虾仁,虾仁可嫩了。”
“谢谢阿姨。”
裴政霆:她确实挺吓人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出口这句话,可能是听孟毓的话?怎么可能,他谁的话都不听。
他只是…
不想让她哭罢了。
裴政霆吃完了就上楼了。
白玉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她?
“阿姨,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对她的打招呼视而不见,才会吃完饭就上楼。
就像她是空气一样。
“怎么可能呐小玉儿,你长得这么可爱又好看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你呐?哥哥每天作业很多的,所以他应该是去写作业了,而且他每天晚上都要练琴,可忙了!”
孟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要人家住下来的也是你,不理人家的又是你,她这个儿子,真是,气死她了!
吃过晚饭孟毓带小玉儿来到一个房间,一开灯,满眼的粉色映入白玉的眼帘。
比她原来房间还粉。
孟毓解释道,“这是…哎…给政霆妹妹的…可是她在三岁就走丢了…说起来,她要是没走丢,现在应该跟小玉儿差不多大了呢。”
白玉看着床上的小玩具,突然很不是滋味,她从来没听妈妈说过,孟阿姨还有个走丢的女儿,哥哥还有个失散的妹妹。
“好啦,不说这些伤心的,小玉儿,你快去洗澡吧,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好不好?”
看着孟毓真挚的眼神,白玉无论如何也说不了一个“不”字,她点点头,进了卫生间。
孟毓则是开车去了白玉的家,他们家是密码锁,她很轻松的就打开了锁,走了进去。
这里…透着死气。
虽然开了灯,孟毓还是感到一阵后怕,她速战速决,希望能在白玉洗好前就回去,她收拾着白玉的衣物,全然没发现她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孟毓就收拾了十分钟,关了灯退出了房间。
那人直到听到关门声才从窗帘后出现。
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
他的眼睛透着诡异的光,冷漠的扫视了屋子一圈,确定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刚打算出去,目光却被小女孩的单人照吸引住了视线。
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开朗,眼神清澈。
少年勾唇,轻声念出那两个字。
“白玉。”
他发出的声音格外空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悚,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随即,散漫的丢下一个打火机,口中漫不经心的默念:“三,二,一,嘭。”
霎时间,黄色的火焰将整个房屋点燃,在黑暗中成为一道危险的风景。
汹涌的火海映在男人稚气的眼中,嘴上却挂着一丝笑意,语气不像道别那般伤感,听着像几分愉悦,“再见了,姐。”
孟毓已经开始开车走远了,自然没有听到这巨大爆炸声,更不知道火势大到无人敢靠近。
她来到小玉儿房间时,水已经停了。
“小玉儿,我从你们家给你拿了你换洗的衣服,你把门打开,我递给你。”
白玉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一开浴室门,飕飕的冷气直往里钻,她迅速接过衣服,关上了门。
孟毓被她的小动作逗笑,“穿完衣服下来吃水果哦。”
孟毓转头去了裴政霆房间。
“作业写完了吗?”孟毓随手翻开一本线习题,上面工整的字落落大方躺在本子上,“这字倒是遗传了我的几分风范。”
裴政霆正玩着游戏机,皱着眉问,“她住我们家?”
孟毓理所当然的“昂”了一声,“如你的愿。”
裴政霆的耳尖泛起微红,语气虽然稚嫩,但确实不像他这个年龄说出来的话,“你别乱说。”
“好了不逗你了,一会去叫小玉儿下楼吃水果,我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我怕小玉儿尴尬不下来,你去叫她,她肯定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去叫她,她就一定会下楼?
孟毓眨眨眼睛,“可能…因为小玉儿喜欢你吧?”
裴政霆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反倒孟毓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哈,裴政霆,你脸红的跟苹果似的,笑死我了…”
裴政霆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沉下去,小小的脸上都是不满,“你在这样,马上我爸又要管教你了。”
孟毓及时住了嘴,嘴上虽然说着“我怕他干什么这样的话”眼睛还是很诚实的看着窗户下面有没有人到家。
“总之你再去一次。”孟毓说完这句话就走人了,只留下裴政霆。
他放下游戏机,弹起了钢琴。
调子很欢快,但裴政霆的眉宇却紧皱着,神色也有些悲伤。
刚准备下楼的白玉被裴政霆这首曲子吸引了神,竟走到他门口,而男孩太过关注,一时也没注意门口站了人。
直到一曲结束,裴政霆率先出声,“好听吗?”
这好像是他跟她大大方方说的第一句话。
白玉点点头,裴政霆傲娇的合上钢琴盖子,“这首曲子叫《诀别书》。”
“诀别?”白玉念出这两个字,语气疑惑:“可是听起来却很欢快。”
裴政霆心情不错,“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吧,跟我一起下楼吃水果吧。”
白玉点头,目光却流连在钢琴上,她也想弹,想向哥哥那样弹出好听的音乐。
裴政霆看出白玉的心思,“吃完水果我教你。”
“好!”白玉兴奋的拉起裴政霆的手就往楼下走,完全没注意男孩慌张的神色。
她居然拉着他,拉着他的手。
裴政霆也握紧白玉的手,两人并肩下来。
孟毓一愣,不过立即反应过来,小孩就是小孩嘛,只有和同龄的呆在一起才会开心。
洗完澡的白玉明显好转不少,洗去了一天的疲惫,虽然眼睛还是有些肿,但神色看着没那么憔悴了,加上晚饭吃的少,这次的果盘她一个人吃了一半。
“阿姨,我想把奶奶的骨灰撒向大海。”白玉绞着手指,孟阿姨已经照顾了她们家太多,她知道爸爸妈妈那边,都是孟阿姨照顾的,虽然她真的不想麻烦孟阿姨,但她还是想开口。
因为奶奶一直有个愿望,她想去看海,奈何腿脚不方便,如果能把奶奶的骨灰撒到大海里,那奶奶的心愿也满足了吧。
孟毓立即应下,白玉回应道,“麻烦你了孟阿姨。”
孟毓失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和然然可是铁闺蜜,即便她…”孟毓立马住了嘴,“照顾小玉儿,我绝无怨言。”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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