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的保姆

王大姐给的褥子是军绿色的，里面一团糟，摸着像烂纸，被子是大红的，很沉很厚的双人被，白色的里子有一大片黄渍。她说屋里还有几床，给再招来了的人留着。我心里不痛快，这分明是垃圾堆捡来的，地下通道睡的那些流浪汉盖的就是它们。

“出门都是这样的，凑合着用呗！等挣钱了你买新的没人管。”她拿来两个挂钩，还有一卷红布带，都是一节一节的，好像礼品盒上解下来的，向我走来。

我真想抱着这堆破烂从窗户扔下去，可摸摸那五十块钱还是忍住了，这是救急钱，不能用的，何况五十块钱也买不到新被褥？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闻闻上面的酸腐味道，倒是和这套被褥相配。

王大姐把两个挂钩贴在客厅两面的墙上，把那些红布带一节一节的系起来，系的长度超过了两墙之间的距离时停了，她让我过来帮忙，把红布带拉起来系在一头，她去系另一头。

“把旧床单搭在红布带上，这样就罩着你的床，你就有了私人空间，晚上我们几个女人起夜去厕所也方便了。”王大姐撅着屁股系着另一头，她手劲大，把挂钩拉下来了。

我凑过去看，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洗头膏味道，她手指粗大，手掌敦实，像双男人的手。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脚，比我的脚都长。她的额头流着汗，急促的出着气。我接过了挂钩和红布带，解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它们。

“手真小，就像女人的手指，细细的。”她看着我灵巧的动作，笑了。我也笑了，从小到大就被人奚落，说我像个女娃娃，身体像，性格像。上学的时候，经常在厕所被人扒拉下裤子看长牛牛没？王大姐从上到下也打量着我，就像看一个新奇的虫子，特别是她长时候盯着我的裆部看，我不好意思了，瞬间脸红了。

看到我扭捏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了，就回卧室里抱出一个白蓝相间的大床单，叠的四方正正的，看样子有七八成新。她有些舍不得道，“先这样挂一段时间，遮住你。后面房东请来师傅就把大客厅用隔离板分开了，一边是卧室，一边是过道。”

我接过床单时果然闻到了香气，一股和她头发上的洗头膏一样的味道，这是她的床上用品啊！我内心里一热，感激涕零，把对那堆被褥的怨气化整为零了。挂好了床单，我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虽然只有一张床，可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地方，想站就站，想躺就躺，哭也好，笑也好，完全可以不用伪装的真实表达出来。不像这些天躺在公园的长椅子上，有人时还要顾及些脸面，装出一副落魄但却有教养的样子。王大姐说可以休息几个钟头，下午5点钟去店里上班。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趁机会赶紧洗个澡，身子都臭了，脏衣服也要洗出来，一会儿就干了，现在行李箱里都是脏衣服，没啥换了。

王大姐说她先冲凉，一身汗难受死了，让我把客厅的地扫扫。她扭着肥屁股进屋里换衣服了，再出来时蓬松了头发披在肩上，穿了一双红拖鞋，脚瘦长脚趾头很丑。地上很干净就是几个红布带头，我很快扫完了，卫生间的水“哗哗”响着，我心里痒痒起来，只盼王大姐快点出来。我怕热不怕冷，一到夏天就熬煎，不是中暑了就是拉肚子，一天到晚不停喝水，每天都要用凉水擦身子。可这些天流浪街头哪有洗澡的条件？再找不到工作就渴死街头了。大水“哗哗”一阵子后，卫生间安静了下来，估计王大姐洗完了在擦身子。我没有拖鞋，也没洗头膏，就一瓶洗洁精，毛巾也只是手掌大的一块白布，可这不影响啥，一会使劲搓就干净了。我躲在床单后等着王大姐出来，不能在过道上碰见她，洗完了澡的女人最干净最美丽，也穿的最暴露。可好几分钟过去了，王大姐并未出来，似乎又有了水流声，很细的那种水流声…我出来了从床单后面，这女人就是麻烦，洗了头遍洗二遍。怕没听清，我特意站在卫生间的门外听，确实就是水流声，王大姐还打着喷嚏。屋里憋的慌，我就去阳台上透气，这里也被王大姐占了，两个贴身黑背心和两个红艳艳的红裤衩挂在头顶。我脸红了，这可是女人最隐私衣服，听说有些变态男专门偷它们。我目光迅速挪开了，坚决不去看它们，做人的底线是要有的。这里可以眺望那片工地上，那些光着膀子的黝黑男人们正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砌墙，一个小工供两个大工。我流浪的日子，晚上在公园的椅子上经常能碰见工地上的糙汉子，一溜一串的四处游荡，专朝女人多的地方去钻。我与一个我们县城里来的罗姓小工在公园里的长椅子上偶遇了，我和他特别高兴，有说不完的话。那阵他一下班就来找我闲聊，他说一年四季有十个月在外面干活，媳妇在家管娃种地。他媳妇比老板都记得准他发工资的日子，每月发了工资就留几百块钱的烟钱和洗衣粉钱。白天累死累活啥都不想，一到晚上一大帮爷们就睡不着了，旺盛的荷尔蒙喷薄而出，一个跟一个像野狗一样四处游荡，专找露胳膊露腿的女人看。有几个舍得花钱的就偷偷去找小姐，回来后像死猪一样睡着打呼噜，一宿舍的人谁也不说话，安静的听那些呼噜声，可一个个心里像猫挠了一样，下面再难受也得忍着，那个价格他们接受不了。黑水汗流挣的辛苦钱，他们舍不得乱花，吃了喝了可以接受，起码长身体了，嫖娼对大多数工友来说是不耻的行为，是糟蹋钱的行为。工地上除了做饭的几乎没有女工，空气中总是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谁的脾气也不好，罗小工说他被别人打了几次了，那个工地上全是外地人。

我发怔的看着窗外工地上干活的人群，忘了洗澡间的王大姐，她出来了好一会儿我都不知道。直到她在卧室用吹风机吹起来头发，我才被惊醒了，忙抱着一堆脏衣服和那瓶洗洁精去了卫生间。

小说《还债的保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