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雾气泡

“谢谢你啊小同学，”颜芷嫣大约是笑了，入耳的声音柔软亲和，“没想到他会留我的号码，还以为这孩子不会愿意填和家里有关的任何信息呢。”

苏桃沉默，他刚转来第一天在教务处的确没填家庭信息。

颜芷嫣歉疚地接话：“不好意思啊，我这边还有事，要是阿时在学校里惹事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阿姨再见。”

苏桃喊完这个称呼又觉得不妥，但对面已经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走出电话亭，刚迈出的脚步一停，直直地看着从后街街口走出的人。

他也注意到了苏桃，愣了一瞬就迅速退了几步没入黑暗。

尽管傅时起的速度很快，但苏桃还是看见了他脸上的伤。

他又去打架了？

苏桃快步追了过去，可后街鲜少人来，常年失修的路灯微弱闪烁着。几乎看不清昏暗的巷道，但聊胜于无。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傅时起，你在吗？”

无人回应。

苏桃知道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转身离开，毕竟他并没有要让她看见自己的意思。

可一想到他为了自己去找金链男而受伤，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紧张不安地攥着衣摆，小心翼翼地往里挪着步子靠近。

尽头处的路灯比路口还要亮些，苏桃影影绰绰地看见有身影晃动。

“傅……”

她刚提高音量想叫他，下一秒嘴却被捂上，接着手腕上一道重力将她往身后一拉。

苏桃惊恐地转头，却在看见凌厉的眉眼时冷静下来。

“别出声，他们还没走。”

她想问他们是谁，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捂着嘴。

苏桃清晰闻到指缝间的血腥味，眉心微蹙，但安分地站着没动。

傅时起拽她进了街口附近的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深处堆了不少废弃的木头，散发着日积月累而腐朽的味道。

一阵骂声由远及近。

“操，那男的是不是有病啊？二话不说就把我拖进来打了一顿！”

苏桃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金链男。

他身旁的狗腿小弟关切地问：“老大，你看清他的脸没有？”

“没看清，”金链男说着就来气，“他还特意套了个麻袋！老子只听见他说什么远离苏桃，呸，真是晦气！”

小弟A：“看来尹曾柔说的是真的，那苏大小姐背靠某位大佬啊，这种女生我们可招惹不起。”

小弟B：“依我看啊，还是尹女神人美心善，不如老大换个追求对象呗。”

“也有理，那苏桃身边有个装腔作势的舔狗，刚刚又来了个蛮不讲理的打手，再追可就不礼貌了。”金链男咬到舌头，吃痛地发出一声惨叫，“妈的，那个崽种尽往我脸上打！”

小弟A愤愤不平：“别让我们抓到那个兔崽子是谁！竟然把我们老大英俊潇洒的面庞给打成猪头！”

金链男锤了他一拳，“闭嘴，会不会说话！”

三道身影从巷口路过时，苏桃身子紧绷着，脚腕一扭，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往外摔去，傅时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苏桃脚踝处痛得厉害，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直到声音远去，傅时起才松开她。

“你为什么要进来？”

周围黑灯瞎火，苏桃看不清傅时起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幽凉得可怕。

苏桃想回答他，但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她没忍住，疼得啧了一声。

“嘶——”

她从小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身娇体软，没受过苦，只是扭到脚就疼得她生理性的眼泪直流。

一阵窸窣的衣物摩擦声，接着面前骤然一亮。

傅时起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往她身上照去。

苏桃今天穿的是校裤，他蹲下身欲要撩起她的裤脚。

她抗拒到声音都在打颤：“别！”

傅时起动作一顿，半晌才站起身。

强烈光几乎是对着她一个人，而他身上的只有手电筒的一点散光。

苏桃借着光看向他。

他嘴角有处淤青，眼尾也有一道划痕。

脸上没了平日面对她时的散漫不羁，是和黑暗融于一体的阴冷幽暗。

她心一紧，拧起眉心叫了他一声：“傅时起。”

傅时起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底像是深潭，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他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惊慌，挫然地垂下眼，眉眼间的戾气渐渐消散，声音也低了下来：“抱歉，让你受伤了。”

“是我不小心……”苏桃纠结地紧攥着手，泛着水雾的杏眼看着他，“你为什么替我打架？”

傅时起喉间一阵干涩，错开眼不敢看她，“你帮过我，还你人情。”

“只是这样？”

“嗯。”

“那些钱不算什么，”苏桃轻呼了一口气，“你帮我拍的视频已经算帮忙了，以后……”

她眼帘颤了颤，“不用这样，因为我受伤会让我为难。”

“你不用因此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傅时起将手电筒关了，眼前重新陷入黑暗，只听见他幽沉的声音，“只与我有关而已。”

他往外走了几步，“你要是不想我碰你，我在街口等你出来后再叫人过来接你。”

苏桃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扶着墙一步步出去。

傅时起站在完好的路灯底下，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苏桃却觉得他还是处在黑暗中。

他阴沉得就像是永远不会被光所照耀。

“现在已经上晚自习了，不要打扰其他同学比较好，”隔着几步的距离，苏桃轻声开口，“能不能请你帮忙去医务室拿点消肿药？”

傅时起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好，你先在保安室门口等一下。”

医务室就在校门口右边，苏桃刚一瘸一拐地到保安室，他就拎着一袋药过来了。

刘国纬看了眼她的右脚，“腿怎么了？”

苏桃不好意思地笑笑：“脚扭到了。”

要是说被吓的，他一定会嘲笑她吧。

傅时起朝刘国纬轻抬下巴，“大叔，能借一张凳子吗？“

刘国纬从窗户递出来一张小板凳，“你要给小苏上药？”

苏桃在板凳上坐下，脚腕一阵抽疼。

傅时起拎着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上药？”

她试着弯腰去够腿，但手短了一截。

苏桃窘迫：“好……好像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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