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第五年,云飞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世界,只是偶尔还会思念一下家乡。
五年中发生了许多变化,小六娶了隔壁赵家村一户普通人家的闺女做媳妇,两人感情很好,马上第二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小六拉着云飞喝了个酩酊大醉,言语间充满了幸福,看着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云飞很替小六开心。
玲珑则是嫁去了安宁县城,据说是玲珑父亲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金龟婿,是在县里做酒楼生意的,家产丰厚。玲珑自己也比较满意现在的生活,目前已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凑了一个好字。一家四口极少回来,只有过年期间才会回来一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云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玲珑了。
志成如今依然一个人,据说一直不肯成家是在等一个姑娘。听志成说,他父亲有些后悔把玲珑嫁到县城了,年纪大了就盼着子女能围在身边。
李老汉今年也六十五了,近两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最近总念叨着让云飞抓紧成家。
对此云飞很是无奈,一身清贫,怎敢误姑娘前程,两袖清风,怎敢奢佳人相伴,对李老汉的念叨也只能附和几句罢了。
家中的羊第一年卖了两只,现在也只剩两只了,倒不是卖了或者死了,而是这几年赋税更重了。因交不出银子,那几只羊便被拉走抵了税,使的本就不易的生活更是艰难了。
现在家里的所有事物已经全部由云飞打理了,说是全部,也不过二分薄田,两只瘦羊罢了。
云飞现在每日放羊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便开始学着采些山里的草药补贴生活,久而久之,草药方面云飞便成了高手,但却对李老汉的问题仍是束手无策。
“王婶,打满。”云飞冲着屋里喊道。
“老李头最近怎么样了?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王婶接过酒壶问道。
“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身子容易乏,经常躺着。”云飞回道。
“你李叔也是一个有福之人了,早些年虽不太如意,如今却也算是圆满了。不仅长寿,还有你陪在身边。我肯定就没老李头命好了,估摸着再过个几年,你小子就喝不到王婶我酿的酒了。”王婶感慨道。
“王婶就不打算寻个人接过你这手艺?这么好的手艺断了实在可惜。”云飞问。
“本想着传给儿子,可没成想着跟他死鬼老爹一样,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不知是死是活。”王婶叹气道。
王婶丈夫和唯一的儿子早些年先后被征到军队,据他儿子离开到现在都快十年了,王婶丈夫更早了,或许只有王婶自己才记得清了。
“如今战乱越来越频繁了,频繁到我们这个小村子都受到了波及,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还好你户籍不在这里,不然怕也很难幸免。”王婶接着说道。
“现如今我也只想让李叔安享晚年,其他倒也没有多想。”云飞回道。
“真是个孝顺的小子,老李头真有福气。不过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不要王婶给你物色物色?可不能浪费了你这副好模样。”王婶打趣道。
“王婶你莫要打趣我,人各有命,很多事情强求不来的。”云飞笑着说道。
“你小子倒是看的通透,不过这几年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年轻了,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一样,王婶我都羡慕了。”王婶再次笑道。
“王婶就会逗我,我们相识五年了,怎会没有变化?定是你平日见我太少。”云飞掏着铜板道。
望着云飞的背影,王婶嘴里喃喃道:“确实不能断了我这门手艺,可又该传给谁呢?”
回到家的云飞很快便生起了火,白菜豆腐配花生米,外加菜粥两碗,便是晚饭了。
“李叔,吃饭啦,我今打了壶酒,喝点驱驱寒。”云飞喊道。
李老汉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他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很深,就连牙齿也没有几颗了,一双眼睛也满是浑浊。
李老汉今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平日里也很少出门了,经常昏睡一整天。对此,云飞也问过医师,确实太老了,只能期盼着能活久一点了。
云飞把碗筷递给李老汉说道:“今天的白菜豆腐我特意多炖了会,煮的很烂,你可要多吃点。”
“你小子,对我老头子那么细心作甚,你要分点心思用在谁家姑娘身上,估计我早都抱到孙子了。”李老汉老生常谈道。
对此,云飞早已习以为常,笑着说:“明天我就去物色,早日给你生上十个八个孙子,烦都烦死你!”
“嘿嘿,那感情好,我老头子就喜欢热闹,真有那么一天,老头子我也能含笑九泉了。”李老汉笑着道。
“来,多吃点菜。”云飞给李老汉夹着菜说道。
李老汉看着云飞笑的很开心,仅剩的几颗牙都要掉了,端起酒喝了一大口。
李老汉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自打云飞来的这几年李老汉不再孤单,心里也有了牵挂,生活或许本就该这样,与其他无关。
很快便到了年关,这是云飞到这里的第五个年头了,算起来云飞已经二十三岁了。
如同往年一样,去了趟言十坊,买了两个小红灯笼,一副对联,一些年货,还给李老汉买了个围巾。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
“李叔李叔,看我买了什么回来。”云飞高兴的喊道。
“只要你喜欢就成,老头子我都高兴。”李老汉颤颤巍巍走出来说道。
云飞拿出给李老汉买的围巾,戴在了李老汉脖子上道:“这下便不冷了。”
“又给我这个老头子买这些作甚,我都没几天活头了,浪费这个钱干什么?你还年轻,应该多给自己置办一些才是,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可不许买了。”李老汉责怪道。
云飞只是笑着,却也没说话,眼下这样温暖的场景,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春节当天,云飞照例起了个大早,开始打扫屋子,贴对联,挂灯笼,准备晚上的饭菜,李老汉则让他歇息了,毕竟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人反而做的更快些。
傍晚时分,一桌子热菜端上了桌,粉蒸肉,糖醋鱼,白菜粉条,小葱豆腐,鸡蛋青菜汤,都是适合李老汉那几颗牙的饭菜。
望着一桌子饭菜,李老汉感慨万千,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以后还能有这样生活。
云飞依旧先给李老汉满了一杯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道:“李叔,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那就借你小子吉言,哈哈。”李老汉喝了一大口说道。
酒过三巡,李老汉正色的跟云飞道:“云飞啊,老头子怕是快要走了,到那一天你千万不要难过,我已经很幸福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我这一走就只剩你一个人了,老头子我实在不忍心。但我却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留给你了,我走了以后,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老头子我会在那边祝福你,你记住,即使老头子走了,你也不是一个人,老头子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望着李老汉认真的模样,云飞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半晌才回了一句:“李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听着云飞的回答李老汉笑了,仿佛有什么事情解脱了。
这一天晚上仍然有皑皑白雪和明亮的月光,但却没有了往日的伙伴陪在身边。村里的小童仍然开心的嬉闹着,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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