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霜

阁楼下，时芸抱着一袋土走进来，她奇怪的看着桌子上那只猫，放下土走过去，同样温柔的抚摸着它说:“小家伙儿，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的时煜从楼上下来

“妈”

时芸扭头，带着笑容看着他问:“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他有点扭捏的挠挠头。

“我们家时煜竟然学会交朋友了？”

她有点惊奇地说。

“只是认识，不算很熟”他低着头扣手。

时芸喜笑颜开的问他；“男生女生？和你是同学吗？改天来家里玩啊？”

“妈……”

时煜的脸整个红起来

“好好好，妈妈不问，给小猫取名字了吗？”

“叫时小一”

“是那个女孩子起的吗？”她有意无意的问着。

“嗯”

时芸露了一个我都懂的表情说:“妈妈很看好你哦”

“我没有！！！”他立刻羞愤地跑回了自己屋里。

而时小一趴在桌子上晒着太阳，百无聊赖的喵了一声就去了梦乡。

从花店走出来的许楠楠也从路口穿过胡同，回到那间藏在最里面的小房子。

“爸，我回来了”

她放下书包，没听到回应，往里屋走去

许盛国喝的像烂泥一样瘫在床上，花花绿绿的酒瓶散落在地，整间屋子散发着酒糟味儿。

“爸！你怎么又喝这么多啊！”

他缓缓睁开眼，醉着声音胡乱骂着；“嘁，怎么跟你那个妈一副德性，你现在大了，敢管老子了是吧？早知道就该把你扔街上，跟你妈一样爱去哪儿去哪儿，省的我还带着你个拖油瓶……”

借着酒意，他疯狂发泄着人生的不顺，而许楠楠也习惯了，她默默地收拾这里，转头去了厨房，家里唯一的冰箱也被卖去抵债，狭小地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冒烟火炉，破败的窗户上被胶带贴了又贴，也不曾换过一块儿玻璃。

她在橱柜的顶部翻找着，打开盒子只剩几个钢镚孤零零躺在那儿。

许楠楠生气的跑回屋里质问着:“这里面的钱去哪儿了？”

“钱没了！被老子输光了！老天爷如此待我，你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给老子滚！滚的越远越好！找你那个赔钱妈去！”

他愤怒地想要爬起来打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吭吭喘着大气。

许楠楠一瞬间绷不住了对着他吼:“那是妈妈留给我的学费啊！都是因为你，妈妈才走的！”

随后嚎啕大哭着跑了出去，留他还在地上骂骂咧咧。

她想跑，跑出那些没有边际的黑暗，跑到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可是她不能，她的人生就是一座没有缝隙的囚笼，将她深深地永远困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跑了多远，她蹲在岸边，面对着不停流淌的川陵江，水面被乌云映射的黑压压，风声不断在耳边催促她走下去，走下去就可以解脱了。

她身边坐来一个身影

“如果死了就能解脱，而那些人不会为你的离开感到任何难过甚至欢笑的活着，你甘心吗？”

回过头，是黎耀。

他递过来一罐可乐，问她:“喝吗？”

接过手，是冰的，触的她一激灵；“哇好冰。”

他轻笑说；“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你还有感觉，不是吗？”

他的父母和许楠楠的爸爸是一个工厂的同事，后来遭遇工业改革被迫下岗，黑心老板提早携款跑路，他的父亲作为车间主任带头控诉反被威胁，夜夜有人去砸门恐吓。

母亲在他过生日那天的冬夜永远失去性命，父亲因寻衅滋事和过失杀人锒铛入狱，一夜之间，黎耀从被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变成无家可归的丧门犬。

“从那天，我就发誓要亲自杀了那些人为母亲报仇，也一定要考上北渝政法大学为父亲申冤”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他坚定的对她说着。

“所以像我这样的孤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黎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活的有自己的指望，可是我活着，我想不出来为什么。”

还是很难过的许楠楠丧气的回他，又打开那罐结雾的可乐，她猛地喝了一口，对着江面大声喊去:“啊！！！！！”

“咳咳咳，咳咳……”

他慢慢拍着她的背，眉目舒展开一点，也对着江面大声喊去。

抬手间，臂上的伤吸引了他的注意；“你这胳膊怎么回事？你爸又打你了？”

他想上前查看，她往后退了一步，连忙说:“没事，这是我不小心刮到的。”

许楠楠紧张的想遮盖住那已经结痂的挫痕，可出来的匆忙，她只穿了件短袖。

“冷吗？”黎耀关切焦急地看着，又问她:“这几天你先去我那儿住吧？反正我也不怎么回去，店里管吃管住，不用担心我”

许楠楠本想拒绝，可一想到许盛国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开始害怕和难过。

时至今日，他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但比她大一岁的黎耀，两个人早就像亲人般的存在。

于是便答应了他；“谢谢你，我不会麻烦你很久的”

他喉结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只能说了句:“谁让我比你大一岁，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整理完情绪的她带着愉快的语气说

“好，我送你”黎耀站起身拍拍身上，对着她伸出手。

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透出一片明朗，星星点点的夜虽然不是很亮，但照在她头上，一小块就够了，这片温暖也足以让两个孤独又残破的灵魂相互扶持很长一段路。

从那天起，黎耀的人生路牌上多了一句

“带楠楠离开这儿。”

小说《抚霜》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