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

早上9点。

樊星给张清河开门“进，脱鞋”

“好的”张清河顺从地把靴子蹬掉换上拖鞋。

樊星：“你的伤怎么样了？”

张清河：“没事儿”

樊星昨天晚上打电话时完全忘了张清河还拖着一条瘸腿，现在窘迫爬满了脸“实在不好意思，你是伤员，还麻烦你跑这么远来擦地。”

张清河：“不用不好意思，不妨碍。”

客厅里只有一个很小的白色皮质沙发，下面铺着羊毛地毯。角落里木制的书桌上面摆着欧式的台灯，一些稿纸和一瓶敞开的墨水。墙壁上钉着都是木质的书架，书架上塞满了乐理书籍和杂乱摆放的乐谱，书架顶层全是钢琴比赛的奖杯奖牌。房子四面八方都贴满了隔音垫，房间里就算敲锣打鼓吹唢呐邻居也听不到声音吧。

张清河：“撞碎你的玻璃，淌你一地血，我才抱歉。”

樊星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向人民英雄致敬！”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

张清河：“少来，别拿我打趣。”

樊星：“没，我说实在话，你看热搜了吗？大家都夸你那一脚踹那个男的巨帅。”

张清河：“被踹的人可不这么觉得，我昨天要不是落到你家里，那女主人得活给我掐死。领导也批我，做事瞻前不顾后，随便踹人，不利于J群关系。”

樊星跟着张清河向卧室走去。

卧室没有床，只有一架钢琴立在地上，和一个移动的小桌板。靠近阳台的是一张贵妃椅，和一块儿跟客厅的一模一样的羊毛地毯，估计是一起买的。地上的玻璃碴子都被扫扫掉了，血迹也有擦拭痕迹。

张清河从工具箱里拿出氨水倒在地板上，正要跪下擦地板。

樊星出声提醒“别跪，地上可能还有玻璃碴子，我扫得不太干净。”

“没事儿。”张清河从箱子里拿出橡胶手套和抹布，开始蹭地板。

在化学试剂的作用下，血迹很快就擦掉了。屋里化学试剂的味道散开，刺鼻令人难以忍受。

张清河：“把窗打开通通风。”

樊星拿出红色的丝绒布把钢琴严严实实盖上，又去客厅把另外一架钢琴盖好，关了屋内的温湿度调节器。这才把窗户都打开通风，冬天北京干燥的风灌进屋内，樊星拿起门口的外套把自己捂上。随即回到卧室“我帮你吧。”

张清河：“别，你坐着吧，我只有一副手套，况且你弹琴的手就别沾这个了。”

樊星也没客气，拉出钢琴凳就坐下了。

樊星：“哥，我能这么叫吧，我今年24，还在上大学，你呢？”

张清河：“27。”

樊星：“看着不像。”

“看着像多少？”张清河抬头打量樊星，年轻的面庞饱满圆润。单眼皮，下三白，不笑的时候半眯着眼，很凶。笑起来却是另一番光景，眼睛又圆又大滴溜溜地转，虎头虎脑的。

樊星：“18。”

就是嘴上没把门的

张清河：“去你的。”

“哎，你和你那相亲对象怎么回事？”樊星漫不经心地说：“我猜，你的相亲对象是那天在KTV生日主角的家里人，是他姐姐吧？但我看着那谁素质很高、涵养不错，家教不会很差。同一个爹妈教出来的孩子也差不了太多吧。她如果没看上你断然不会耍你，这么看，肯定是你没看上人家。是不是？”

张清河叹了口气，就一点信息竟然能推测出来十之八九的信息，不过本来也没想瞒。“不是我没看上她，就是不合适。”

樊星追问道：“哪儿不合适？”

张清河：“年龄。她今年24，我喜欢比我大的。”

樊星心想：您还能再直接点儿不？无语。

说话的功夫，房间地板上的血迹已经擦地差不多了。

白色羊毛地毯上的血迹难以清理，张清河把表面的血迹用化学试剂擦干净后。将地毯上的贵妃椅推走，把地毯卷起来，残留的化学试剂长时间停留会让地毯变黄。

张清河把地毯竖着放在门口 “一会儿拿到干洗店洗一下，我把楼道里和电梯里的血擦一下。”

樊星穿上鞋和张清河一起走出去，想要说点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话题，怎么开口。只能站着在他边碍手碍脚，张清河也没有撵他。

中午12点，所有的血迹都已经清理掉了。

张清河：“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樊星：“不知道，我也刚搬来没多久，没留意。”

张清河：“拿上毯子，我拉你出去找找。”

张清河把地毯扔进越野车的后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樊星上车。

这是个新开发的楼盘，旁边的配套实施还不是很完善，没有干洗店。张清河只好把地毯送到市局旁边的干洗店“洗完我给你送回去。”

樊星问店员“多少钱？”

张清河答“我付过了。”

“不行不行，你给我擦地板就算了，还让你掏钱给我洗地毯，多少钱我转给你。”顺便加一下微信，樊星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用了，没多少钱。走吧”张清河已经推开干洗店的门了。

樊星：“谢谢，一起吃个午饭？”

张清河也确实饿了：“吃面吗？前面有家兰州牛肉垃面，还不错。”

樊星：“都行。”

张清河：“走着去吧，没多远的路，中午人多，他家门口停不下来车。”

樊星：“好。”

走了不到百米，有几个人围在一栋办公大楼前面“楼顶有个人，她要跳楼!”

“已经报J了，JC在路上了。”

“要死不死赶在人饭点儿上跳楼。”

“就是，死也不死远点儿，在市区里跳什么楼。”

“跳啊你，有本事你跳啊”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有真的在担心报警的，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架秧子的。

大妈的尖叫声划过天空，要突破云霄“啊啊啊啊啊！”

张清河吼道：“散开！”，被砸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樊星身体僵直，眼睁睁地看着女人从二十几层急速摔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响，眼前一片红色，接着变黑了。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转过来。”樊星还处于震惊中，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却说不出来话。耳边是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儿的哭声，还有血腥味儿不断地冲进他的鼻腔窜进肺部。身后J笛响起，JC在疏散现场，围起J戒线。

“我送你回车上”张清河拖拽着樊星远离现场。

“她死了吗?”樊星试图挣他的手，想回头确认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张清河用胳膊钳制着他，不让他转过去“别看了，走。”

“她死了吗？”樊星一只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追问。

脑袋像个西瓜一样摔炸了，白花花的脑浆洒在地上，就算是活佛在世也没救。

“呕”樊星蹲在马路牙子上干呕，他早上什么也没吃，胃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只能吐出酸水儿。

张清河从车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递给他。

“谢了。”樊星接过水。

张清河拍着樊星的后背，秋冬是抑郁症高发的季节，真心想要寻死的人，大多不会等到消防过来。

张清河摸了摸樊星圆圆的脑袋“还能吃下去饭吗？”

樊星摇了摇头，站起来。站的太猛眼前冒白光，没站稳差点摔到地上。张清河上前扶了他一下。樊星倒在他身上，张清河身体一僵，看向街上的人，道路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没人注意到两个抱在一起的大男人，这才放松下来，拍了拍他的背。

“人各有命。”张清河安慰道“好了，起来吧。”

樊星抬起头，往回看一眼，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张清河：“你回11楼？还是回家？”

“回家”虽然樊星是想要回琴房的，还远没到回家的时间，搁平常他还得在琴房待四五个小时才能磨磨蹭蹭往家走。但是琴房离这儿太远，而爸妈家就在市公安局边上，张清河回办公司也方便些。

张清河：“哪儿？”

樊星：“央音家属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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