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冷就抱着娘,娘给你捂捂,捂捂就不冷了”周玉蓉搂紧女儿,声音颤抖,语气哽塞地道。
“娘……菲儿有……娘……不……不冷”乔菲又往周玉蓉怀里窝进去一些,紧紧环抱着母亲枯瘦的身躯,心里恨毒了自己薄情的父亲,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菲儿,娘对不住你;菲儿,娘不悔带你来这世上,却悔没能护你平安顺遂,让你……苦了你了。”
周玉蓉又冷又饿,浑身疼痛让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撑不住了。除了搂紧怀中的女儿,再无他法。
她怕留女儿独活于世,在这不见天日的荒院,继续磋磨;也怕父兄知道自己死后悲恸伤身;她还遗憾,没能亲自给他报仇。
可是此刻女儿孱弱地呼吸已经停止,再不必担心她受这后宅子的磋磨。
父亲弟弟远在边疆,那般忠直醇厚的父亲和年少的弟弟定然想不到乔谨山这些算计阴谋。
至于他的仇,阿兄定会给他报的。
屋外漫天飞雪,屋内寒气侵人,黑天寒夜里,悲风透骨。
周氏玉蓉用唇轻吻女儿的额头,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没入鬓中,直到呼吸停止。
原本已经停止呼吸的乔菲倏然睁眼,双眸血红。
她献祭神魂,重生归来,还是迟了。
用尽全力抱紧母亲越来越僵的身体。
乔菲轻声道“母亲,且安心去吧。菲儿不怕,菲儿用来生换。换母亲来世康健顺遂,无忧无愁;换平阳侯府阖族上下不得好死;换无形无德毒父家破人亡,不得往生”
少女在身下床板上以手做笔,以泪当墨,绘出一幅图腾。
一刻钟之后,擦掉眼泪。重新抱紧周玉蓉,凝视漆黑的夜,狠厉地起愿:“四方之门,难道可尽,太上有命,搜捕邪精,天地幽魂、十方厉鬼、请附我身……得报我仇,得除我恨,肉身尔用,寿数尔享,我自魂消......天道为证”
语毕,严风刮着飞雪破门而入,距离此间光年之外的乔霏来了。
嗯……确切的说是被族地里九十七位老祖给踹过来的,狠狠一脚。
约定契成,菲死霏活。
一个激灵,乔霏醒来。
睁眼是一具枯瘦冰冷的尸体,她们紧紧地相拥着。
顿时,乔霏感觉每个毛孔都炸裂了,没来由的暴击,吓得她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牙齿打颤,四肢发软。
心里尖叫大喊‘啊…老祖宗们救命……婆婆救我,这是什么鬼地方,吓死人了,我不要石棺了……啊……救命,我错了,呜呜呜’。
门外风声卷着飞雪呜咽,乔霏无声哭嚎,挣扎起身,直到一股念力贯穿百骸,这才借着力道迅速滚下木板床。
抱臂蹲在角落,借着雪映天光看向床上。木板床上周玉蓉的身体平躺、左手叠着右手置于腹部、双目紧闭、衣着鬓发齐整。
乔霏闭眼又睁眼。后知后觉,她家老祖宗们觉得她楚(傻)楚(里)可(傻)怜(气)不好玩,暂且饶她一吓。
可老祖宗们尤不解气,反手顺便帮她接了个跨越星河那种契约大单子。接了人家的魂托,收了人家的身体。
没错,此刻的乔霏已经不是原来的乔菲了。
原主乔菲已死,现在的乔霏是光年之外、千年之后的另一人。
她是走阴一族最后一人(没有棺的最后一人),她无数次在众老祖安睡之地说:“你们要宝贝我!我是最后一根苗苗哦!”
走阴一族自古以来避世而居,他们背山而居,世世代代守着白龙坡。
他们之所以神秘。在于窥天时地利,算国运人道,观生灵轮回,察人体康健……这些本领不论老少男女,人人生而就会。
多年前,战火燎原,山河破碎。走阴一族唯留一女守土,余下族中父兄叔伯、子女孙侄皆上前线,守国杀敌。
全族去,骸骨离土;一人回,忠魂归乡。
那个活下来的半死之人,凭借一双窄肩跨越山河背回一千八百包血土。
归来那日,他对留下守土的妹妹说‘一个也没落下,等我慢慢寻回他们’。
往后婆婆继续避世守土,阿公开始入世寻人。避世又入世,他们的存在,白龙坡外仍在世的百岁老人或许知道。
山外的村寨都知道,山里住着一个神秘的老婆子。
但凡遇到家里小孩夜惊啼哭不止,大人不孕不育,老人病死难安,家中鸡犬半夜鸣吠等等就会翻越白龙坡,进山求老婆婆帮忙,化个灾,除个祟。
二十多年前,老婆子突然养了一个女娃。
有说这女娃是那一族族地天生的,也有说是别人家不要丢山里,老婆子心慈捡回去养的……众说纷纭。
这个女娃就是乔霏,平时她随阿公入世求学,假期就进山陪阿婆避世生活。
少时想学走阴一族的本领,婆婆说她长在春风里红旗下,接受德智体美劳综合教育、要全面发展、要相信勤劳致富、要相信科学民主……
直到乔菲学成毕业,走出大山,走进都市。她也没学成走阴一族的本领。
和婆婆的联系还是每两天一通电话,从不间断。
一三年五月十五这天早上,照例和婆婆通话。
婆婆挂电话前突然和乔霏说‘选择也好,使命也罢,都有定数’。
没有铺垫,乔霏越想越不放心。
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时。她没有犹豫,午休期间就递出辞呈,谢过同事领导的挽留,毅然放弃科研回山。
冥冥之中,她就回来了,接任守土一责。
守土,守什么,为谁守,她不知道,也没问。
婆婆弥留最后一段时间总是反复和她说:“没教你祖上本领,是你命里定下的。你读书多年,也豁达明理。我走以后,即使一个人也不要怕。这世上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人魔神鬼,万物众生皆有灵。平等以待就好……”
小说《烟雨霏霏》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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