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为犬

傍晚的时候，赵璇罕见地请她去正院吃茶。

对于这个后母秦韵媃并没有太多奢望。

赵璇这些年对秦韵媃表面慈爱温柔，可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可不少。

人人都夸赞赵璇温婉善良，可他们不知赵璇那慈善面具之下的面容。

“您找我何事？”

秦韵媃看见前院坐坐在主位上悠然喝茶的赵璇便走了过去。

屋子里近身伺候的丫鬟全部退下了。

赵璇慢慢放下茶盏，细心地擦着唇边，她眼眸低垂，露出一脸慈笑，“韵媃啊，如今你马上入宫了，作为母亲我不得不要提点你几句了。”

“宫里规矩多，你要谨言慎行，谨记你背后是整个秦家，此番你入宫也是你父亲不得已之举，秦家如今全部都要指望着你了。”

“你与景钰的婚事只能作罢了，以后莫要再提，免得日后麻烦，你俩注定是有缘无分，但咱们亲事还是要继续的，毕竟两家的和气不能因为一个婚事而被破坏。”

“我和你父亲思来想去，只能把茵儿嫁过去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秦家的以后，韵媃你应该会理解的吧。”

赵璇说的这些话仿佛她半分私心都没有。

可她早就知道裴景钰和秦芷茵那些事，可是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继续纵容。

秦韵媃对待赵璇说的那些，并未表现出半分不满。

她反而笑盈盈地恭敬回答道：“我明白您和父亲的用意，若是我能拯救秦家，我一定义不容辞。”

秦韵媃还准备要说什么，不料却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少爷，您不能进去，夫人在和大小姐在里面谈话啊。”

门口的王嬷嬷拉扯着秦英霄，阻止他进去。

秦英霄听闻姐姐要被送入宫的事情后，急吼吼从外面赶回来了。

少年一身黑色滚金边劲装，长发束起，星眸寒霜，脸色阴沉着，自前院跨步急促地赶过来，衣袍随他步子翻飞，流光织锦随着光波映着影子。

“给我滚开！”

他毫无顾忌，一把将阻挡自己的王嬷嬷推开。

少年手劲大，还不知收敛力气，这一推王嬷嬷像是个玩意似的就摔在了地上了。

这一把老骨头了，可禁不住秦英霄这么一推啊。

他不管身后丫鬟小厮阻拦直接闯入，看见秦韵媃直接走过去，那双熠熠发光的眸子直直看向赵璇，然后意有所指地大声问：

“是谁要逼我姐姐入宫？”

秦英霄的脾气自小就不太好，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一直都是秦韵媃照顾着，所以他与姐姐关系极好。

入宫这种大事，怎么没有人和他说，想来定是有人刻意瞒着他。

秦世源也是知道自己这个混账儿子打小和姐感情最为好，他若是得知这个消息，怎么会准许秦韵媃入宫。

“英霄，回来了啊。”

赵璇看见秦英霄后笑容一僵，赶紧从主位上站起来，面对秦英霄她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老爷的嫡子。

秦英霄生来性子就执拗，脾气急躁，打小就是不好管教的，谁的话在他这里都是耳旁风，唯有秦韵媃能把这个难管的弟弟哄好。

“我若是不回来，这个家可还得了，姨娘这些年在这家里还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赵璇听他喊自己一声姨娘，这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么多年了，这个秦英霄依旧是这般目中无人，从来没有改口叫过她一声母亲。

那个秦韵媃更不是个好东西，表面对自己恭敬有加，背地里说不定怎么教唆这个混账弟弟对付自己呢。

秦英霄说话当真是不客气，赵璇也是习惯了他这么和自己说话，也懒得和这个不懂规矩的孽障计较了。

“英霄，进宫一事父亲和母亲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没有人要逼我。”

秦韵媃走到秦英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认真解释着。

“你莫要因此就误会，而去责怪母亲。”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没人逼迫你会好端端进宫。”

秦英霄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向来对父亲唯命是从，她太过于愚孝了。

见这个弟弟是说不通的了，秦韵媃只能一字一句认真说：“是我自己想要入宫的，我说过了没人逼我，秦家现在岌岌可危，我能入宫便是皇上给了秦家一次生的机会，如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咱们家的下场绝对会是另一个周家。”

周家的事情令人为之惧怕，秦英霄深吸一口气，还是追问道：“那为何进宫的不是秦止茵，偏偏是姐姐呢？”

“为何不是秦芷茵，秦芷茵才是最适合进宫的人吧。”

秦英霄的话让赵璇心里一颤，紧接着就是浓烈的恨，芷茵是她心头肉，她怎么舍得推她入宫。

赵璇最痛恨这姐弟俩了，他们的存在就阻挡了自己孩儿们的前程，光是弄走了秦韵媃还是远远不够的，这个秦英霄才是最大的隐患。

“茵儿的容貌平平，即便是入宫也是无用，而且你父亲已经把韵媃的画像送入宫里了，皇上是见过韵媃画像的。”

赵璇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的父亲对于秦韵媃入宫这件事非常的同意，而且皇上见过了秦韵媃画像，即便是现在想要换人也来不及了。

得了这么一句话后，秦英霄脸上表情越发是冷了。

从前院离开后，这姐弟俩就一直没有和对方说过话，到了雪兰院内，秦韵媃赶紧让秀梅去泡牛乳茶，再让人拿来芙蓉糕。

秀梅看见少爷回来也是喜出望外，赶紧跑远了。

秦英霄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径直走向梳妆台，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台上？

他屈膝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珠钗放在手里把玩着，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秦韵媃扫了眼秦英霄，她开口说：“我入宫后，秦芷茵会代替我嫁入裴家的。”

“这个赵璇打准了姐姐会入宫啊，估计她和她女儿早就盯上裴景钰了，不过也好，那个裴景钰就是个窝囊废，自然是配不上姐姐的，如此倒好。”

“可姐姐你是真的想要入宫为妃的吗，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去武陵王，求他在皇上面前替姐姐和秦家说几句好话，想必皇上一定会理解的。”

“我不希望你入宫，姐姐你的身体状况，我是清楚的，后宫那种地方，你这般柔弱的性子，怎么可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呢。”

秦韵媃深知阿弟的担忧，也知道他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可秦世源和赵璇根本没有给她一丝退路，画像早早就送入皇宫了。

“阿弟，你不用这样费心的，我进宫是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的。”秦韵媃也只能这样说来宽慰自己的弟弟，弟弟的脾气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若自己说不愿意进宫，他拼死也帮着自己的。

可是那样整个秦家就要遭难了，她刻意不去管其他人，可是她最心疼自己这个弟弟了，弟弟跟在武陵王身边，即便他们二人交好，可如果秦家真的出事了，无论是谁都办法解救他们。

秦英霄眸光暗下去了，他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愧疚，他目光灼灼盯着手里的珠钗，自言自语：“说到底还是怪我，是我没有本事，不然姐姐也不会去以色侍人，为了全家要委曲求全，皇上生性残忍，稍有不慎就会殒命，我真怕姐姐……”

“我不想你入宫，只要你不想，我就有办法使得你不必入宫。”

“说什么傻话呢。”秦韵媃上前揉了揉他的头，“能不能往好了想，万一我以后得宠呢。”

秦英霄勾起一抹无比苦涩的笑容，“得宠？谁人不知皇上鲜少出入后宫，当初皇上初登宝座时，不少朝中大臣争破头把自家女送进皇宫，可后来又如何，得宠的妃嫔少之又少，反倒是这三年来，被皇上赐死的妃嫔还是挺多的。”

“姐姐，你性子柔软，又身子还娇弱，我真怕你无法融入后宫的生活。”

秦韵媃笑而不语。

秀梅和另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秀梅把从厨房里带来的芙蓉糕端在桌子上了。

“芙蓉糕和牛乳茶来了，这可是都是你最爱吃的，快来尝尝吧。”秦韵媃笑着那般明艳，她亲自为秦英霄倒上了一杯热牛乳茶。

看着桌子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碟子糕点，秦英霄不禁皱眉，“糕太甜了吧，我不喜欢吃。”

秦韵媃一脸错愕，“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芙蓉糕的啊。”

少年的眸子微微抬起，漆黑的眸子宛若无尽深渊，他的神情不复之前那般明动。

他平静开口：“姐姐，你也说了，是小时候喜欢，现在的我早就长大了，这些甜腻的糕点，我早就不喜欢了。”

小时候的事情，秦英霄时时刻刻记着，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那最后一抹活下去希望了，当年母亲拼命护着自己，将自己托付于恩人将自己带回来，这才有了今日身份。

这些年姐姐是如何维护自己，他都明白，可他的身份终究是不同，所以小时候很多喜好他都改了。

“姐姐，我不想你入宫，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带你走，带你远离这些是非，我们舍去秦家的一切，去做那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普通人不好吗？”

“不好。”秦韵媃脱口而出，毫不犹豫果断拒绝。

她神情冷了下来，“违抗圣旨，你知道是什么罪吗，就算逃走，可难保不会被抓住，何况过惯了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又岂能甘心做普通人，我并非贪富贵，可命不由人，我们生来就命贱，只能做那任人摆布的棋子，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这天下都是萧家的，我们跑不掉，也绝对不能跑。”

秦英霄紧紧握住手里的珠钗，攥到那上面坚硬的珠钗深深嵌入掌心里，也不敢松手。

“姐姐，说的对，是我鲁莽了。”他声音如寒冰，眸子最后的光亮都暗下去了。

是他无能，这天下说到底姓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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