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离

天初明，宋青也顾不得身子上的疲惫，匆匆起身。

本就临近和亲之日，她这好不容易在沈确这得了准许，却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她料理。

她本就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可照理这派头却还是要做足了的。

金银珠宝这些自是不用她担心，身边服侍的人总该有个可心的。

她虽是细作，可沈确却绝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她。

这些事情，自然她也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是霜华，往后就跟着你，做你的贴身侍女。”

话音刚落，霜华便极有礼数地朝着她跪下，“奴婢拜见公主殿下。”

宋青也神色微愣，不过这些时日的训练倒也让她对这称呼适应了不少。

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微俯下身子，将眼前的女人带起，“往后还要靠你我多加照应了。”

明明两人之间甚至都未曾有任何的交流，不过也就一眼，宋青也就感受到，此人之功力，绝对在她之上。

霜华，就是沈确用来监视自己的工具罢了。

宋青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两人只不过是对外的称呼上有所差别罢了，真要论起来，怕是她还比不上霜华呢。

其实宋青也做得很好，若她与当朝的公主站在一块，那气质与公主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虽说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可近些时日的衣着却早已上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洁白的狐裘围脖缠绕在她的脖子上，遮住了那暧昧的红痕，也将她的大半张脸给包了进去，一双好看的杏眼就这么单单露在外面，眸光流转之间尽是柔意。

倒当真看不出半点她习过武，反倒真像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公主。

沈确看着眼前恬静的人儿，心头发痒，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这一瞬，他是真有那么一丝的后悔，不该那么轻易的就放过宋青也。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还未等主人发现，便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沈确这样的人，会为权势而杀人，却从不会因为女人而放弃把握权势的机会。

宋青也能从这重围之中拼杀出来，恰恰证明了她是最适合去和亲之人。

所以，哪怕他的确是对宋青也有那么几分另眼相待，可远远不足以到让他毁了自己的大计的时候。

不过正如同昨晚，违背命令的惩罚，自然是一样都不会少。

只是比起常人所受的鞭刑来说，宋青也的刑罚要特殊些。

抬眸的一瞬，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沈确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嘲讽、打量……情欲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示在了宋青也的眼前。

她颤了颤睫毛，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扶着她的那双手。

这样的畏惧，是与日俱增的。

从最开始宋青也被沈确捡回来，主仆关系的畏惧，到后来的初夜，她对沈确的恐惧，几乎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那原本单纯的情感，也在一日日的相处之中，悄然变质。

没有情爱，是畏惧，也是恨。

“阿也，过来。”沈确半勾着唇角，凉薄的声音敲打着宋青也惴惴不安的心。

只要还没离开京城，一切就尚有变数。

她只要稍稍有些许的异常，莫说是将她直接换下，怕是她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若是到了那时，她的梦也就彻底断了。

宋青也身上的那点公主气派在沈确开口的一霎那便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她乖巧的垂眸在男人的腿边跪下，低垂着眼眸的模样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只是，这样的低眉顺目是宋青也装出来的，她对着那什么可汗将来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吗。

想到这，沈确心中的那点无名怒火又被牵扯了出来。

“滚出去。”伴随着话音落下，霜华的身影也悄然消失不见。

静谧的小室，熟悉的布置，单独的相处，严丝合缝的窗户让那本就火热的香燃得更旺。

气味往往会勾起人最深处的记忆，不论是好的，还是不愿再想起的。

“这间屋子，你有多久没来过了？”

宋青也紧咬着双唇，明明应该自如回答的问题，到了此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从她踏入这间屋子开始，她就在刻意掩瞒心中的慌乱。

所有那些看似缠绵的记忆都是从这间屋子开始的，她的懵懂无知也是在这间屋子彻底化为了乌有。

“怎么不说话？”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却分明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奴婢只来过……一回。”宋青也极力平复着自己杂乱的心情，可却还是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沈确冷笑着开口：“你这模样，倒像是我委屈你了？”

“是奴婢的错。”在沈确面前，宋青也永远没有辩解的资格，装乖认怂就是她此刻的生存之道。

“漠北的可汗可不是什么温吞的性子，你这副样子，去了他那可讨好不了他。”

男人的指间的扳指转了一圈又一圈，深沉的眼眸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宋青也顶着他的目光，折磨她多年的痛恨早已被她压在了心底，她小心翼翼地朝着男人示弱：“奴婢只是去为王爷做事的，也只愿意讨好王爷一人。”

一直垂着的脑袋此刻微微偏过头，声音细弱的几乎让人分辨不清那话中的言语。宋青也冒着大不违，指尖轻拽着沈确的衣角，华贵的锦服被拽出一道细小的褶皱，明明不起眼，却又怎么也让人放不下。

当真是，别扭至极。

只是，这般模样倒确实是实打实的讨好了沈确。

脖子上的洁白的狐裘围脖被解了下来，斑斑点点的痕迹让人遐想万分。

芙蓉帐下，是诱人沉沦的欢愉。

等到宋青也回到自己屋子时，天色渐晚，疲惫的情事几乎让她没有思考的能力。

可身上浓重的香味却让她不由的作呕，温润的水也洗不尽她心中的憎恶。

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那刺痛感才让她混沌的精神清明了几分。

宋青也看着身上的红痕，本该愁苦的脸上竟是倏然笑出了声。

不远了，离开京城的日子近在眼前，只要能逃开沈确，一切就有了盼头。

哪怕他牵着绳，可山高水远，她总能找到机会将这根绳子给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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