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衣兮

江与书抬眸，平静的说：“我知道我的死没有任何作用，梁国的结局不会因为我的死有任何改变…或者说，你们根本不会遵守诺言，因为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我身败名裂，受万人唾弃吗？”

宫珏微愣，江与书猜的不错，这就是他的目的。

此界受人供奉信仰者，死后会入上界。

“你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杀你是我的本意，亦是上界仙人的旨意。没有他们授意于我…”宫珏微微一笑，“我怎么敢动你一根毫毛？”

电光石间，江与书拔出木兰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刺向宫珏。这饱含杀意的一击却在宫珏眼里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脸上仍带着笑，抬手间却连同马车一起掀翻了。

马车轰然倒地，惊的骏马扬蹄飞踹，将本就损坏的马车踩成了碎片。

江与书被这阵威压惊的晕了过去，就这样倒在一片废墟中，手中还捏着那只木兰发簪，五指紧并，鲜血淋漓。

宫珏仿佛观赏般盯着江与书许久，最后自言自语道：“你不能死于我手，你只能死在魏王手中。”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起来颇为遗憾。“天命之女，不过如此。”

宫转身离开，踩着一地散发着异光的月草，悠闲的像在后花园散步一样。

周围一片寂静。

偌大的月湖湖胖空无一人，十余马车竟无一人在守，这天地间仿佛就只有她一人。

不知过了许久，东方既白。江与书悠悠转醒，浑身发痛。她欲起身，转头却蓦然发现身侧立了个高高的少年，着黑纹龙袍，戴金顶，面若冠玉却双目无神，嘴唇苍白。

江与书心里一惊，这装扮除了皇帝无人敢着，这一定是魏王了！

魏王手执一个发黑的银樽，低头睥睨着她。

“为什么，明知死路一条，你还要来此呢？”他僵硬的问。

江与书愣了愣神，说：“我知苍生疾苦，亦明心中所求何物。”

魏王说：“粉身碎骨也不怕？”

“不怕？”她轻轻摇头，“不怕那是假的，我从小便胆子小。我反正快死了，不如好好给你讲讲，也好晚点死。

我在开战前，出逃过一次。早就听闻你这魏王对我‘荒淫无度’‘奢靡无度’的玉安公主深恶痛绝，要我死无葬身之地，我自然不认，然后我逃了。”江与书抬眸，嗔怒着说：“我是这样的吗？诋毁我也不知道贴合我身份一点。”

魏王微愣：“这不是我传的。”连打仗都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有口难言。

江与书点点头 ：“是那个劳什子国师吧，疯癫癫，不知道我如何惹他了。当我出逃后，我发现众人皆苦，唯我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在桃源乡。

老翁向我求救，让我救救她在战场上杳无音讯的儿子，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的枯骨，在被烧成焦灰的稻田里嚎啕大哭，昔日生机勃勃的学堂，血流满地，不忍直视。

我自幼便学横渠四句，我为天下公主，受万人供奉，便要以身作则。乱世之中，虽为蜉蝣 ，亦可追寻心中之光。既寄蜉蝣于天地，便可渺沧海之一粟。”

江与书仍在躺地上，她已没有动的力气。痛，实在是太痛了，抬头都会牵扯伤口。她就那样倒在地上说：“毒酒给我吧，我只是不服，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梁国，为什么是我玉安公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声声泣血，在月湖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恨世道不公，天道无情。但我愿意喝下这鸩毒，呵…若有来世，若我修道，我必将斩尽一切不公，世间谁敢欺我辱我！”

她一口喝完毒酒，颤抖着手理好鬓发，戴上木兰花簪。

“请……请正……我衣冠。全我……全我皇家面……”江与书睁着眼，大大的眼睛落下一行清泪，清凌凌的眼眸渐渐没了光彩，自然看不到魏王掉下的一颗泪。

魏王心里想着，这样清丽如昙花一般的人啊，在他手里凋谢了。他只恨宫珏，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只能做一个傀儡，看着自己手中沾满鲜血，夺走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天亮了，魏王刹那间烟消云散，这天地间仿佛只有那倒在废墟中睁着眼直直的望着天空的少女。

山间的风仿佛化作一只柔荑抚在江与书身上，天空的朝霞覆在少女的脸上，仿佛穿上了五彩霞衣。

隐约有声音从不知出处的地方传来。

“孩子……你受苦了……”

史记

——乾元十三年，玉安公主叛国，景文帝闻此，瞠目袒胸，自刎身亡…姜，公仪两家家主皆英勇忠实之辈，大敌当前祭姜家女，公仪子，二子忠纯，以死求仙。仙至，千里霞光，时维十月，风状似春。梁吞魏，千里江山，无不一统。五大世家携领上界，共治天下。海清河晏，万世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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