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漠风著

1997年，是小岗村推行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后的近20年，大锅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随着各地土地承包到户的全面铺开，各家各户的责任田与以往相比，地还是那块地，由于“人勤地不懒”的原因，土地的产量却大大提高，农民的惰性一下子烟消云散，民风明显改观。

14岁正读初中一年级的王大拿，虽然还是少年，但家景的惨淡让他早熟了不少，看着左邻右舍过日子肉眼都能见到的变化，他开始有了想法：“为什么咱们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

父亲看着他，又把目光投向母亲：“儿子，我很欣慰你长大了，家里变化不大这是咱自己造成的，怎么能够抱怨啊？”

也是，父亲是民办教师，母亲常年身体不好，基本上干不了重体力的农活。王大拿是家里的老大，正读初一，弟弟读5年级，妹妹上3年级，家庭重担几乎全部压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不仅要教学，而且还要打理田间的农活儿，这与以农业为生的乡亲相比较，庄稼的收入自然就差了许多。

穷则思变，幼小的王大拿萌生了“一定要改变家庭现状”的想法。也就是这一年的暑假，一次他与父亲在田间干活的时候，歇息时父亲讲的一个故事给他心灵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大拿，你知道蝴蝶为什么那么美丽吗？”

“不知道。”

“哪你也肯定不知道飞蛾为什么那么丑陋了。”

“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自然界的一种法则，是优胜劣汰的一种体现。蝴蝶和飞蛾都来自一种母体，那就是蛹。蝴蝶和飞蛾通过蜕变，从蛹中孵化出来，一个通体靓丽，一个令人生厌。”

“同样是蛹，为什么结果不一样呢？”

“你问得好，自然界与我们人类息息相关，所有的生灵都具有两面性，能够忍受痛苦失败和贪图安逸享受完全会走上两个不同的结局。”

父亲的话，王大拿虽然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但大概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自己一定要作一只蝶变的蛹。

第二年，刚刚读了半年初二，王大拿不想读书了。原因很简单，15岁正是叛逆的年龄，看着家境一天不如一天，而打工潮又席卷全国，村里除了老弱病残，年轻人差不多都出门了，就连庄稼活干得很好的叔婶哥嫂们都走了，王大拿的心躁动起来了。

“我不想读书了！”

“知识会改变命运，这一点你不知道？”

“你有知识，改变命运了？”

“那你想干啥？”

“出去打工。”

“你现在年龄还小，打工谁敢用童工啊？何况，打工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需要有人帮你介绍呢！读书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父亲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

“远的地方我去不了，这个我知道，可我完全可以去县城找个事干啊。”

“县城？咱没有亲戚，你依靠谁啊？”

“我谁都不依靠，全靠我自己！”

“打工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读书、读书，你现在只能读书！如果不上学，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么多没有读过书的人，也没见人家日子过得不和咱们差啊？”

“你气死我了！”父亲差不多是在吼。

“儿大不由爹，你们爷俩不能好好说话吗？”一旁不断咳嗽的妈妈插话了。

“你瞅瞅，你瞅瞅，看你把大拿惯成什么样子了！”

“这和妈妈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读书的！”

“你——”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王大拿和父亲基本没什么交流，虽然王大拿还每天去上学，但已经没有读书心情的大拿，用混学来解释，是很贴切的。坐在课堂上，老师讲的什么内容，他根本没听，就连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懒得做了。

好几个星期连续不交作业，难免就会让老师找他谈心，谈心后依然不交作业，老师就只好家访了。老师的家访，更让王大拿认为老师的行为触犯了自己，教与不教是你老师的事情，作业做与不做，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老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于是，随着老师的几次家访，王大拿干脆连学校都不去了。

“孩子，你应该懂事了，你爸不容易，一个人养着咱们这个家，你多体谅体谅他。再说，你是老大，总得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吧？”妈妈的话语，让王大拿也确实对父亲有了恻隐之心，他的内心也曾经有过继续读书的动摇，但那只是瞬间的一种想法。

如果一个人，一个有思想不憨不傻的人，一旦有了自己的思路，认定要去做某一件事，外力要想让其回头，恐怕会是很困难的。何况，此时的王大拿还是一个心智完全没有成熟的少年，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在心头初步形成思维，“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妈，我要进城打工去！”

王大拿的母亲看着王大拿，她知道这孩子已经真的是死心了，再让他去读书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爹，大拿这孩子很犟，不行就让他出去闯闯，真闯不出个什么名堂，他后悔了就会回来，到时候再让他去读书就没什么可说了。”

“他才15岁，谁敢用他啊？”

“年龄是小了点，可大拿个子高啊，比十八、九岁的孩子都差不多，让他去吧，总不能这样耗着吧？”

“家里还有多少钱？”

“五百七十六块三，还是你上次给我的六百，给孩子们卖学习用品用掉了二十多点。”

“给他三百，让他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就这样，临近1998年的春节，王大拿怀揣母亲给的三百元现金，心如所愿的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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