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易命

太白星自东方渐起，凌晨的码头，人们陆续醒来，一艘白色渔船上，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中迅翻找着。

“谁？

在此作甚？”

一声暴喝骤起，只见一黑脸汉子，提着昏黄油灯，出现在船头，火光摇曳中，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和那布满血迹的黑瘦脸颊，渐渐的显现在汉子眼中。

“么…么…呜呜呜…”赫羽鼓着腮帮，光着膀子，含糊的说着，随后抱着怀里的粗布包裹，跳船而去。

“站住，抓贼呀！

抓贼啊！”

黑脸汉子大声的呼喝。

不多时，周围便灯火通明，看着像蚂蚁般迅速围拢的人群，赫羽着实有些慌了，一天之中，经历生死逃亡的他，己是心力交瘁，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像只迷路的羔羊，被狼群死死围住。

赫羽真的累了，真的再也跑不动了，在整个世界，即将到来的黎明，原应是多姿多彩，充满无限生机。

而此情此景之下，他的眼中竟是一片灰暗，死亡的气息充斥全身，就如同这世界一般冰冷，他不明白，为何他的黑夜，会是如此的漫长，他的黎明始终没有到来。

黑瘦的少年蹲下疲惫的身子，双手捂着那漆黑的小方盒，轻轻的闭上了双眼，看来今日，是看不到日出了吧！

赫羽无奈的想着。

咆哮而愤怒的人群，蜷缩而死寂的少年，晨曦之下，似有一幅绝世丹青，正在徐徐展开，而画面却是如此刺眼。

“麻烦让让。”

平静而浑厚的嗓音响起，让那些即将落到赫羽头顶的一众家伙事儿，尴尬的滞留在空中。

“老王头，是老王头来了！”

“大伙都让一下。”

“有老王头处理这事儿，大伙就放心了。”

人群七嘴八舌的说道。

此时一身雪白长袍，须发皆是素色的老者，出现在分开的人群中，犹如众星捧月，虽是老者形态，却是一脸白净，红润而富有光泽，并无丝毫岁月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无比明亮透彻，就像皎洁月光下，宽广无垠的海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老者手里拿着支普通的旱烟袋，习惯性的吧嗒两口，吐出一缕青烟，在晨风的吹拂下，渐渐消散，老者指着蜷缩的身体问：“有人认识他吗？”

众人皆是摇头，老者缓步走了过去，顿时西周众人变得警惕非常，一个个都紧了紧手头的家伙事，老者见状，连连摆摆手，气氛这才缓和了些。

此时那黑脸汉子开口：“老王头，这小子在咱船上偷东西，被我看到，转身就跑，您看他那破布包里头，想必还有不少鱼。”

老者点点头，表示明白，在赫羽身旁，随意蹲了下去。

刚蹲下，却露出了一副怪异的表情，只听得阵阵轻微的鼾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虽说声音很小，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睡着的人，也是不多见。

老王头打量着赫羽，同时捡起赫羽身旁的破布包，试着捏了捏，而后猛然起身，用力一抖，哗啦一声，一件破旧肮脏的粗布衫，出现在众人眼中，却是空无一物，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哎！

都散了吧！”

老王头叹气说道。

“小黑，来搭把手，把他弄到咱们船上去。”

黑脸汉子听到老王头的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大脑袋，迅速走了过来，一把拉起赫羽，扛到肩上，朝那艘白色渔船走去。

然而他手中的漆黑盒子，却映入老王头那明亮的眼中，微微一愣，便也向渔船走去，此时海平面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啊！

又是…又是那个梦。”

赫羽突然从木板床上坐起，一脸惊恐吼道。

“小子，你醒了？”

浑厚的声音响起，老王头推开舱门，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浓郁的鱼汤。

“你是？

我…我只是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的，你和他们一样，叫我老王头吧！”

老王头会意，抢先说道。

“我看你在码头上睡着了，一身脏兮兮的，想必是个可怜孩子，就让小黑给顺手拎了回来。”

“拎？”

赫羽一脸好奇的问道。

此时，舱门再次响起，一个高大壮实的黑脸汉子，钻了进来，细看之下，那一脸的稚气，分明才是个少年，傻笑着看向赫羽，赫羽也看见少年，但想起凌晨那一声暴喝，忍不住，身体还是往后缩了缩。

“小子，小黑不是坏人，之前吓到你了，小黑给人赔个不是。”

老王头安慰的说道。

“对…对不起，小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偷…那啥呢，你又没说清楚。”

说着小黑又憨厚的挠了挠头。

“光顾说话，汤都凉了，来。”

老王头说完，赶忙递上那碗还冒着淡淡热气的鲜鱼汤。

“给我的？”

赫羽一脸渴望的问。

老王头笑着点点头，赫羽一把抢过鱼汤，咕嘟咕嘟疯狂的喝着，很快大碗见底，可他却仰着个头，把碗举的老高，看着碗里慢慢滑落的最后一滴汤汁，小心翼翼的张大嘴去接。

“干什么你！”

一碗鲜美鱼汤下肚，精神似乎恢复些，赫羽厉声质问道。

“看你那狼狈样，我去给你再盛一碗。”

小黑抢过碗，戏谑的说着，走出了船舱，不多时又是一大碗雪白鱼汤，端了上来。

“啊！

真香！”

连着七八碗鱼汤下肚，赫羽美滋滋的感叹。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名字呢？”

老王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赫羽。”

说到这儿，赫羽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担忧的西处寻找了起来。

“是在找这个吧！”

老王头随手摸出小方盒，递给赫羽说道。

一把抢过盒子，放下心来的赫羽，突然觉得似乎做得有些不妥，鱼汤也是抢，盒子也是抢，有些惭愧的望向老王头。

老王头也没在意，随后继续道：“我看你挺在意这个盒子，之前睡着都舍不得放手，费了好大劲才拿了出来，或许我不该问，如果你愿意说说，满足下老年人的好奇心，我也还是有兴趣听听的。”

“其实，真的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也许是心里太过寂寞，见老王头两人面善，赫羽便把这一年的遭遇，向老王头和小黑说了一遍。

苦水吐完，心情也跟着好转，三人走出船舱，看着远方海平面上，己经完全升起，变得绚烂夺目的朝阳，紧绷的神经，也都开始舒展。

“盒羽，你咋不看看有没有鸟屎，咋不叫盒屎呢？”

交心过后，差不多年纪的二人，也开始熟络，小黑便打趣的问道。

“滚蛋，黑货，这么大个，还小黑，咋不叫巨黑呢？”

赫羽回应道。

两人一番打闹，原本宁静的清晨变得喧闹起来。

此时老王头开口制止：“好了，赫羽啊，你将来有啥打算啊？”

听到这话，赫羽明显愣住了，半晌没开口说话，而小黑看着赫羽的表情，忍不住试探道：“要不，你就跟我一样，跟着老王头，至少有顿饱饭，总比你在外头一个人强啊！”

“啊？

可…可以吗？”

赫羽倒是想过，可是又怕人家不收留，毕竟在他看来，能吃顿饱饭，便是最大的挑战，人家救了他的命，没有报答也就罢了，回头还要舔着脸，求人家收留，脸皮实在有点挂不住。

“想什么呢？

到底答不答应，给句痛快话，别娘们唧唧的。”

小黑看赫羽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继续开口催促。

赫羽恼火的向老王头看了过去，却见老王头背对着二人，继续吧嗒着旱烟，弄得赫羽有些手足无措。

赫羽想了想悲惨的遭遇，再想想之前说过的话，吃饱，生存，不再受人欺负，当修者，变强…无论什么代价。

“好，我愿意留下来，我会努力的干活，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赫羽大声的说道。

“小子，不是嘴上说说而己，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留下了，那几筐子鱼，就交给你了。”

老王头拿旱烟袋，指了指船尾，淡淡的说道。

赫羽听完，一脸黑线的望着小黑，小黑则在一旁掩嘴窃喜。

“小黑，渔网渔具，甲板船舷，该修整的不用我说了吧。”

老王头的声音再次幽幽的传来，看不到表情，只有缕缕青烟飘至，显得愈发浓郁刺鼻。

小黑反应过来，准备与赫羽再调侃几句，而赫羽却早己消失在原地，只见船尾处，黑瘦的身影正欢快的忙活着，无奈的撇撇嘴，小黑转身而去。

看着热闹起来的渔船，老王头坐到船舷，转身望向大海，平静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浪花，在逐渐强烈的阳光下，白净的脸颊，显得更加的红润光泽。

“无极盒！

看来还是躲不过啊，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老王头喃喃细语间，浑身泛起一抹皎洁的光华，静静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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