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小慢慢又是最后出现在校门口,快出来时,却又停了下来,小脑袋抬的高高地望着天,二丫喊了好几声她才走过来。
二丫一路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给秀芝打去电话:“妈!
小慢慢出生那天是谁踩的生?”
“好像是老三吧!
不对。
第一个应该是大夫。”
电话里秀芝道。
“好吧!
要是老三我就认命了!”
二丫无奈地挂了电话。
“谁踩生不好!
偏偏是宋老三。”
夜幕低垂,夜神以深邃的蓝紫色为笔,在天际缓缓铺展一幅宁静的画卷。
乡村,被一笔一笔的墨色轻柔地抚摸着,渐渐沉浸在一片祥和与宁静之中。
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它们仿佛是村民最质朴的笔触,在夜神的画卷上勾勒出温馨而质朴的线条。
炊烟随风轻舞,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最终化作一片片薄雾,轻轻地笼罩在田野与村庄之间。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夜色中变得柔和而模糊,与近处的稻田、果园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层次分明、色彩丰富的田园风光。
稻田里,稻穗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诉说着成长的喜悦。
乡村的夜晚,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只有那份独有的静。
“德贵家的,今晚大队放水。
你家谁去茎地(稻田)挑坝子?”
后院的王婆子站在德贵家的后门,朝灶间正忙活的秀芝问。
德贵听见了从内屋走出来说:“三婶子,今晚我去。”
“这一放水就得熬到后半夜,德贵你帮三婶挑个坝子。
你三叔病了,我这老骨头熬不了夜。”
“好!
三婶子。”
德贵一口应承下来。
“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
要不是看他们岁数大,还前后院住着,她爱找谁找谁去!”
等王婆子走了,秀芝埋怨道。
“你这咋跟三婶子计哽上了?”
德贵不解地问。
“这三婶子怎么讲还说的过去,这王老三顶混儿着。”
秀芝舀了瓢水倒进锅里,蹲下身给灶堂里加了些玉米秸,接着道:“这几年,为了把他自家田灌满,趁着我回家望孩子的功夫就把咱家挑的坝子给堵死了,多少回三更半夜我还得折回去再挑开。”
秀芝起身掀开锅盖儿,用铲子翻炒了几下,大锅炖土豆的香气瞬间填满了屋子。
“天旱水少,队里都是掐着供水。
这秧子没水,毒日头一晒都蔫巴了。
这水不定啥时候流过来,我得熬着等,有时候等老久才来。
太久了担心家里这几个孩子,挑了坝子就得紧赶着回,掖掖帐子拍拍这几个,自个儿犯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去田里一看,那田就浇了个浮上!
坝被堵上了。
下次灌水还不知等啥时,这秧子少了水可咋行?
多少回了,他王老三家那田可是水汪汪的。
我这不气呀?
真想给他家坝挑了,给他放放水。”
秀芝狠狠地白了一眼后院儿。
“三叔素不常跟我挺厚道呀!”
德贵有点不解。
“那是你当生产队队长,没少想着他。
你进城,德生出车祸死后,他没少欺负我们娘儿几个。”
秀芝说着说着眼睛噙着泪,道:“你看老二儿后掘跟儿(脚后跟儿)那疤,就是他放狗给咬的。”
“怎么一回事儿?
给孩处理了没?”
德贵急切地问。
“嗯!
去卫生所了,庆国她大舅好一顿给冲洗,连夜赶城子坦医院,取预防针回来给扎上了。”
秀芝牵起围裙衣角,擦了擦眼角。
“我说给她试鞋时看那疤就不像是磕的?”
德贵有些痛心,“这孩子还瞒着我说是磕的!”
“开春儿,咱家那只下蛋花豹子跑后院去了,王老三就给圈他家鸡圈里了。
我在院里唤,它就在后院叫,二丫就去后院要。
王老三不承认,二丫就自己去鸡圈里抓。
王老三见呵不住她,就解了狗绳子咬孩子。
要不是阿黄冲出去护住二丫,还不得咬成啥样儿。”
德贵听完立马提上鞋子,去了后院。
“呀!
德贵来了。”
王婆子正在烧火,见德贵来了,起了身。
“是德贵吗?”
王老三在内屋闻声问道。
“哎!”
德贵边应承着边进了内屋。
“三叔,这是咋了?”
“上屋顶儿给摔下来了。”
王婆子在灶台间回。
“哎!
老了。”
王老三躺在炕上哀叹。
“这么大岁数还上屋顶儿做甚个?”
德贵问。
“你看。
炕稍儿那儿和里屋都漏了。
要是德生儿活着,用我爬上去吗?”
王老三叹着气。
“前几年你在家还帮我拾掇拾掇,今儿个……”王老三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你还好意思麻烦德贵?”
王婆子手持着刷锅炊具进了屋,气匆匆地数落起王老三:“啊?
你是让黄鼠狼迷了心窍去了?
偷人家鸡,还放狗!
二丫要是让咬个三长两短,我这有啥脸见秀芝?
见德贵?
你这个老不死的!”
说着用炊具拍王老三的后背,炊具上的油呀水啊溅了德贵一脸。
德贵忙拦,王婆子一屁股坐炕沿上,呜呜地哭起来。
“唉!
我也是老糊涂了。
咋就糊涂了?
糊涂……”王老三躺在炕上,不敢正眼看德贵,嘴里不停念叨着。
“德贵啊!
你恨你三叔三婶子我也没话说,你三叔这是越老越不知好歹啊”。
“该!
你这是坏事儿做多了,老天爷绝你呢!”
王老婆子用手指戳着王老三后脊梁,咬牙切齿地咒骂,哭着喊:“德生啊!
你咋就把娘给丟下啦?”
“三婶子你消消气,别伤着身子骨。”
德贵安抚王婆子。
“你瘫炕上也好。
败出去霍霍人。”
王婆子用炊具狠狠地指了指王老三。
然后向德贵这边靠了靠,放低嗓门儿说:“德贵呀!
你三叔从德生走了就改了性,家里家外的找刺儿。
这村里都让他得罪光了。”
王婆子无奈地叹口气,道:“这躺炕里也好,想明白了。
他也后悔,总念叨对不住你家秀芝。
你回去给秀芝捎个话儿,说她三叔三婶子对不住她娘几个,她三叔也遭报应了。
别生俺们气。”
“二丫那掘跟儿没事儿啦?”
王老三背对着德贵问。
“没事儿了。
庆国给处理地挺好。”
德贵回。
“三叔啊!
德生走了我这外姓哥玒心里都难受,更败提你和俺三婶子。
我和秀芝咱们这前后院住着,能帮衬自然帮衬。
我这去城里了帮不上,你们喊秀芝。
话说回来,秀芝这几年也没少出力,喃也败寒了她的心。
等喃老了,俺不在,还能指望谁帮衬?”
王老三闻罢,瞬时呜呜地哭出声来。
王老三还是王老三,他的心思,他的苦,他有他的路要修,他有他的舟要渡。
晚上,德贵扛着铁锹挑开了王老三家的田坝子,河渠里的水欢快地涌进了田间地头。
青蛙咕呱、咕呱地唱着,德贵坐在地头的铁锹把儿上,抬头望着布满星星的天空,初见秀芝时她那双眼睛就如这黑幕上最亮的两颗星,闪着灵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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