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雪

二十几个小时后，肖枭到达了B城，又坐了客车，打了摩托车，才回到了自己己经破败不堪的家，虽然房子年久失修，家徒西壁，肖枭踏进家门那一刻，嗅到来自家里独有的味道，混合着家常菜的香味儿和妈妈身上百合香味柔顺剂的味道，还有，爸爸的旱烟袋里一阵阵的烟气，肖枭鼻子一酸，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每每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吃的每一口饭，睡的每一宿觉，都是安心而平静的，多年后，肖枭睡在自己400多平大别墅里的实木床上，依然会怀念家里的砖砌床，怀念那一翻身就晃晃悠悠的感觉和潮湿混合着发酵的霉味儿。

妈妈给肖枭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里脊，红烧肉，蒸肉饼和蛤蜊汤，还特意用新打的大米蒸了油润油润的大米饭，肖枭出生在南方临海的B城，盛产稻米，口感上却总缺少了北方大米软糯的味道，妈妈就想办法攒钱，购买北方米给肖枭做饭，妈妈的疼爱总能融入肖枭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便日子过得拮据，这个能干节俭又睿智的女人，总能有办法把肖枭养的白白胖胖。

吃饭时，妈妈就这么看着肖枭，干枯如树皮的手上，一条条血管儿清晰可见，因为常年的化疗输液，血管儿己经呈黑紫色，肖枭放下碗筷，轻抚那一条条血管儿，硬而脆，像钢丝一样，肯定很难受吧，一滴泪落在了这只布满了沧桑的手上，妈妈轻抚肖枭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肖枭感受到妈妈手上传来的粗糙，刀剜斧砍般的疼痛传遍全身，一把抱住妈妈，艰难的喊了一句:“妈！”

失声痛哭，眼泪打湿了妈妈的后背。

“枭儿，后天就启程吧，早点儿去报到，熟悉熟悉环境，一定要对领导恭敬，团结同事，要好好努力，妈，在家里等你。”

肖枭难掩悲痛，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儿，使劲儿咬着唇，血慢慢的渗了出来，腥甜中带着丝丝苦涩，她知道，妈妈在和她告别。

第二天，妈妈借口上海物价贵，把爸爸支到县城采买些生活用品给肖枭。

爸爸刚走，妈妈就让肖枭扶她来到了村委会，在村支书和家族里两位老人的见证下，立下了遗嘱，录了视频，把自家在村里盖的两处房子里属于自己的一处留给了肖枭，妈妈把仅有的金戒指拿了出来，换成钱，交给肖枭，让她应急用，还把房票的名字改成肖枭。

妈妈回到家以后首到肖枭离开都没能再从床上起来，她太累了，枭儿终于大学毕业了，没有人能因她弱小时欺负她了，她一定要撑下去，看着她的心头宝儿能有个吃饭的营生，不用忍饥挨饿。

临走前的晚上，爸爸抽着烟，罕见的用平和的语气和肖枭聊起天儿。

“枭啊，爸，爸没啥能耐，你妈妈又病着，你到了大城市实习，一定一定要努力啊！

家里以后就全指望你了。”

肖枭没言语，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天儿，她不想走，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吃到妈妈做的饭，她心里全是慌乱，妈妈是她的天啊，是她的精神支柱啊，没了妈妈，怎么坚持下去，怎么走下去。

“枭啊，爸明天就不去送你了，来回车费挺贵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把钱藏好。

肖枭轻轻“嗯”了一声，就算回答了，爸爸起身回到里屋，过了许久，肖枭听到了长长的一声儿叹息。

走之前，肖枭来到妈妈床前，妈妈虚弱的喘着气，肚子很大，是肝腹水，癌细胞游走在妈妈身体的各个器官，把这个坚强的女人迫害的体无完肤，肖枭捂着被子哭了一整晚，眼睛核桃似的，很艰难的睁大了点，想最后看清楚妈妈的样子，似要把妈妈的样子刻进心里，这一刻，肖枭最恨的不是看不起他们的亲戚，不是窝囊的爸爸，不是一而在再而三想要欺负妈妈的那些个所谓的妈妈的一奶同胞，而是生离死别，最恨的是生离死别的痛，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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