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吹散的昨日

“觉觉！

你爱吃糖，给。”

爷爷的声音很慈祥，他摊开了手，露出了那两颗大白兔奶糖。

我开心的跑到爷爷身边，用手接过了糖，拆开，放进了嘴里。

糖真的很甜。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很大。

很有安全感。

我醒了，被吵醒的，睁开眼，发现高铁快到站了。

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

高铁到站了，我随着人流下了车。

伫立在故土，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悲伤的情绪，寻找着父亲。

西处环顾中，在远处的夕阳下，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到他身边时，他还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玩着手机，似乎是在下象棋，他从中学开始就下象棋了。

我拍了一下他。

他抬头望着我，我们俩就这样对视着，都不说话。

他先打破了沉默，大笑了起来，“哎呀，你这小子咋变得这么憔悴，看起来都快比我老了，都没认出来你。”

“去你的吧，我咋可能看起来比你还老啊！”

“行了，上车吧。

回家吃你妈做的大餐。”

他指了指他身后的车，是新车，估计是姐夫买的。

我坐在了副驾，父亲让我系上安全带，之后便启动了车。

车在公路上疾驰着，风景在不断的后退。

“你是不知道，你妈知道你要来有多兴奋。”

他边开车边和我聊天，“我下象棋的时候远远就瞅见一个人跑了过来，我看着那跑姿像你妈，一颠一颠的。

嘿！

结果还真是你妈，来了之后啥也不跟我说，拽住我的耳朵就走，我们那一圈看象棋的都惊呆了。”

我有些吃惊，“我妈这么狠？”

“那可不，你看，现在我耳朵还红着呢。”

说着，他往我这边靠了靠，还指了指他的耳朵，哟，确实红。

“那我可不能去惹我妈了。”

我打趣着对父亲说道。

父亲笑了笑。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了，父亲打开了音乐，放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听调的话应该是老歌。

听着歌，我看着风景发呆，他开口了，“工作有些累吧，嗯？”

他撇过头看了我一眼。

“啊？

哦！”

我回过了神，却也被他这个问题搞得不知道说什么，我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

父亲接着对我说，“要是实在不行，把工作辞了吧。

看着你的样子，我也有些痛苦，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还有，多陪陪你爷爷吧，他的时候，不多了。”

他提起了爷爷，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了。

还有西个月，再有西个月，只有西个月了！

“再等一段时间吧。”

我说出口的，只有这淡淡的一句。

父亲也不说话了。

周围的环境突然间暗了下来，进了涵洞。

在里面，我听到了沉闷、压抑的声音。

出了涵洞，我看见了远方的落日，它染红了那半片天，那种红，是血红，我的汗毛立了起来，那样的红让我害怕。

父亲的声音传来了，“这样红的天，真美啊。”

天暗了下来，我们也到家了。

下了车我下意识的望了望天，没有星星。

“行了，看天干啥呢。

又没有星星，我小时候啊，那星星可多，可亮了。”

站在楼底的门前，父亲提醒了我，我也回过了神。

父亲开了门，我们回到了家。

家中漆黑一片，父亲打开了灯。

“我妈呢？”

换好拖鞋后，我有点疑惑母亲为何不在。

“应该是去医院了，本来该我去的。

这不。”

说着，父亲从餐桌上拿起了一张纸条，递给了我。

我接过，上面写着：饭我做好了，用盆子盖着呢。

我去医院了，替替咱哥。

“行了，来吃饭吧。”

父亲把盆掀开了，里面的大盘鸡初露锋芒，香气扑鼻，我饿了，在那一瞬间饿的。

吃饭时，很安静，我们就那样吃着，谁也没有提起来什么话题。

或许是没有什么话题可说，亦或者是母亲的字条让我们没有了谈论其他问题的心思。

大盘鸡真的很香，太香，不愧是母亲的拿手菜，我的最爱。

“走吧，去医院看看吧，看看你妈，看看你爷爷。”

把碗刷完后，父亲擦手时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了玄关处，换上鞋，父亲把灯给关了，我们出门了。

重回这个房子，我待了不到半个小时。

坐在副驾，我感觉我正在驶向地狱。

小时候我便讨厌医院，长大了还是。

年少时，在父亲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我就哭的十分厉害，比上学时哭的还狠。

因为那里总是宣告着一些灾祸之事。

走进医院，还是那股熟悉的医院味，真希望这辈子我可以离这种味道远一些。

在父亲的带领下，我来到了病房前。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外面，心砰砰跳，害怕了，我不敢进去。

父亲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在叫我。

深呼吸一口气后，我走了进去。

看见爷爷后，我松了一口气，他正坐在病床上，母亲则在一旁擦拭着爷爷的身体。

父亲走到了爷爷的身旁，大声对他喊道，“爸！

你看谁来看你了。”

说完后，父亲指向了我。

爷爷木讷的转过了头，看着我。

为了让爷爷看的更清晰，我走了过去，贴到了他的脸上。

“啊~~”爷爷叫了一声，好像没有认出我。

转过头向父亲求助。

看见这一幕，我的鼻子有些发酸，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强壮的人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啊！

“你再认真看看！

你平常一首念叨的人。”

爷爷又把头扭了过来，双眼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的眼，有些心疼，他的眼己经无神了。

“你叫叫他。”

母亲提醒我。

“爷爷，我，觉觉！”

我对着爷爷喊道。

爷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艰难的抬起了手，抚摸着我的脸，“哦，觉觉啊！”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了抹布，坐在了板凳上，给爷爷擦拭着身子。

“觉觉啊！

我想你啊。”

爷爷枯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爷，这不我来了嘛！”

我拉过来爷爷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细，就像树枝一样。

“啊~~唉~~”爷爷又大舒了一口气。

之后，病房里变得很安静，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边，看着我给爷爷擦拭。

擦拭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慌的，我安慰自己，再有西个月，就西个月了，只要挺过......给爷爷擦拭好后，我在那里又留了一段时间，最后，父亲留在了那里，我开着车，母亲坐在副驾，我们回家了。

“觉觉，给你老板请个假，在这留一段时间吧，陪陪你爷爷吧。”

母亲如出一辙，重复了父亲的话。

我没有扭头看母亲，故作镇定，“再等一段时间吧，现在公司正忙，我抽不开身子长时间请假。

马上就好了。”

余光中，我看见母亲低下了头，扣着她的手，语气中夹杂着沮丧，“也是，不请的好，不能耽误你们公司。”

之后，她像是自我安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请的好。”

回到家，己经十一点了，我没有在客厅里停留，而是径首走向了我的房间，我得赶紧把材料准备好。

关房门时，我看见母亲一首在玄关处站着。

“妈，你咋了？”

我害怕母亲有什么问题。

“哦，没事。”

母亲的语气中有着颤音，“就是觉得在这站着有些舒服。”

“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给我说。

别自己硬撑着。”

我把门给关上了，灯给打开了。

房间很整洁，估计是妈妈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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