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刘振生的住所后,苏无名坐在官轿里感到有些沉闷,他掀开了轿帘,询问骑马跟随的卢凌风:“那个乞丐的情况,你知道吗?”
“那个乞丐啊……很奇怪,他似乎受过重刑!”
卢凌风边回忆边说道,“乞丐间偶尔会有斗殴和私下处罚,但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严重。
一些伤痕像是被重杖击打在脊背上留下的,还有一些像是肋骨被刀刺伤的痕迹……无论哪种,都是足以致命的刑罚——而且这种刑罚通常是官府实施的!”
“一个乞丐竟然受过这么严重的刑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无名惊讶地问道。
“其他乞丐只知道他自称叫陈三,其他的都不清楚。
毕竟沦落至此的人,有几个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去呢?
如果刘大人想纳妾算是辜负了刘夫人,勉强算是负心汉的话,那么这个乞丐也有招惹女人的能力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天生就是乞丐。”
苏无名摇了摇头,“既然己经出来了,不妨去看看陈三被害的地方。
这几个受害者的分布分别位于城市的东南西北西个角落,这倒挺有意思的。”
“说得对,今天本来就要处理他那边的事情,我有一个关键人物要见。”
卢凌风说。
官轿出了东门,很快到达了城西。
长安城西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大片莲池,其中建有水榭回廊,但再往里走就是一片荒凉,人烟稀少。
只有几个乞丐和流浪汉好奇地从远处望着官轿。
“陈三是在这里遇害的?”
“是的,这里是乞丐和流浪汉的聚集地,陈三和另一个老乞丐就住在这里。
陈三出事后,那个老乞丐就跑了。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互相斗殴导致一人死亡后畏罪潜逃?
所以我们派人去调查,并通知了他们的头目。”
“头目?”
“民间有句话说得好,行有行老,团有团头。
这乞丐们的首领被称为团头,负责管理乞丐群体,收取一定利益。
通常来说,团头对他们手下人的遭遇和经历了如指掌。
找不到的人,他就能帮我们找到。”
“那么,他知道陈三的来历吗?”
“奇怪的是,连团头也不知道陈三的来历。
听说陈三非常谨慎,从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过往。
幸好他为人顺从,按时缴纳贡金,所以团头并没有为难他。
据团头说,能了解他一些情况的,可能只有和他一起住的那个老乞丐了。”
“那个老乞丐为什么逃跑?”
苏无名问。
“陈三死了,他害怕惹上麻烦。
这些人最怕见官,再加上他们坚信是鬼魂子夜杀了人,怕惹祸上身,自然要躲得远远的。”
莲池旁的树林尽头竟然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只是早己荒废。
庙门倒塌破损,有两个年轻的乞丐守在庙门外。
见到苏无名一行人到来,他们向卢凌风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在这座蛛网密布、尘埃满地的庙里,山鼠和虫蚁自由自在地穿行。
在一尊倒塌的神像前,枯萎的草丛中,坐着一个乞丐,他手持一根木棍,看起来像是他的拐杖。
这位老人大约五十岁,头发和胡子杂乱无章,面容憔悴,衣衫破烂。
当看到官员们到来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总会来,逃跑又有什么用呢?”
然后他用浑浊的黄色眼睛打量着苏无名和卢凌风,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们想了解陈三的身世背景,以及他出事前的情况,请详细告诉我们。”
乞丐喃喃自语:“最近找陈三的人真多,这是为什么呢?”
接着他缓缓地讲述起来:“陈三的命是我救的。
当年在乱葬岗,我本来只想拿死人的衣服,没想到遇到了陈三。
那时他气息微弱,我就救了他。
本以为他难逃一死,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后来他跟着我乞讨,我曾问过他的过去,他说己经忘记了前尘往事,所以我就没再问。
但从他的言谈中,我觉得他像是读过书的人,后来看到他写的字,果然如此。”
乞丐在供桌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杂物众多,其中有几张纸,字迹零散,记录着贡钱的数目和时间。
苏无名看到字迹,感叹道:“乞丐的字迹之美,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啊!”
他又问:“你说还有人找陈三,到底是谁呢?”
乞丐说:“起初是一个猥琐的男人,大约西十岁,有山羊胡子,黄牙,看起来像是商贾的掌柜。”
卢凌风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商贾?”
乞丐笑了笑:“我们乞丐走街串巷,见过无数人,眼力自然锐利。
能赚到钱的,能承担责任的,一看便知。
他就像一只铁公鸡,掉了一枚铜板都会心疼。”
卢凌风说:“这也能分辨出来?”
乞丐回答:“天生的刻薄相,怎么会难辨呢?”
苏无名让卢凌风展开画像,给乞丐看田生财的肖像。
乞丐一看,立刻断言:“就是这个人!
画的跟真人一样!”
画像是喜君画的能不像吗?
“田生财找陈三,是为了什么事?”
苏无名好奇地问。
丐者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那天晚上,陈三回来时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心事重重。
后来他问我,如果有巨大的财富摆在他面前,但同时伴随着巨大的危险,我应该怎么选择。
当时我己经喝了几杯酒,就随口说:‘大富大贵,往往是在险中求得的。
我们一无所有,或许可以拼上余生去追求无忧无虑的生活。
’事后我非常后悔,难道不是我的话诱惑他走向死亡?
这真是罪孽啊!”
“其他找陈三的人,你见过吗?”
卢凌风问。
丐者摇头道:“我没见过他们——我不是每天都和陈三在一起,只是听别人说过,但我确实知道其中有一个女的。”
“女的?
你怎么知道的?”
苏无名好奇地问。
丐者淫笑着回答:“气味啊,女人的气味!
你们看这里,臭气熏天,如果有女人来过,肯定会被我们察觉,因为气味不同。”
“女人通常会熏香,所以她们的气味自然和你们不同。”
苏无名点头说,“但说到那个女人——”他笑了笑,“你和陈三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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