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茅山当阎王

师傅隔着书桌凑近身子，低声问我：“你爷爷也是道士吗？

他于嘛非要把你小子托付给我？”

我歪着脑袋看向对方，或许我老爹是有点儿像个神棍，偶尔也会摆弄些铜钱啥的，可他真的只是一位连地也懒得种的农夫啊……“我刚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感觉……他身上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盛气凌人……你记得自己生辰八字吗，或者把生日告诉我。”

.我的生辰八字还是老爹给算的，但我也就听他说过一两遍，哪里能记得住。

但恰在此时，听见脑海深处熟悉的嗓音响起：“傻瓜，傻瓜！

这都记不住！

丁亥，丙午，丁亥，丙午。”

王灵也就只在后山听了一次，却比我记得还要清楚。

我又向师父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他朝我眨眨眼，“你这还是夏至日的纯阳体质嘛，你要能学得我一半的功夫，日后我把宗主之位传与你……”这话我从王灵那边听过一遍了，我只想他能赶解了我身上的咒，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当然，还得想办法把那女鬼给送回去。

师傅面部颧骨突出，嘴唇也是又厚又皱，分明是只没进化好的猿猴， “那个……刚才我也说过了，得先靠你个人修行，壮实了身上的阳气后，我才能大施道法，替你解咒消灾。”

“所以，”他故意一顿，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得每天十点前起床，挑水、喂鸡，再做好午饭，借此来磨炼你与生俱来，焦躁的性情……”这就是我老爹送我来道观学习的内容吗？

我怎么感觉我被卖来做奴隶了……不过，上午十点才起床，相比回去上学而言，我更乐意在这儿服侍我师父！

让我烧中饭嘛倒也不是不行，只怕他要吃吐了。

从书房出来后，我按着他老人家的要求，先从院中的深井打上两桶水，再行至后院，竟然发现鸡圈依旧采用传统的木质栅栏，食槽、鸡棚都是木头做的，我翻找了一圈鸡饲料，却只找出一袋小米和半袋黄豆，师傅说，他只用五谷喂鸡，从不用什么合成的饲料。

我在厨房里庆幸地发现还有三个蕃茄和一箱鸡蛋，拿着西红柿沾了下木桶里刚打上来的水，熟练地切成属实不小的小块，一股脑儿翻进锅里，撒了酱油，料酒一众调料，装盘出锅，再炒出一碗鸡蛋，混在一起，搅拌均匀后便算是午饭有菜吃了。

但是，电饭煲里似乎煮出了一锅粥……我问师父，咱们在哪吃粥，他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回答道：“就在我桌上吃……粥？”

我一面盛粥，一面尴尬地解释：“想熬点米粥给您补补身子的……我还做了西红柿炒蛋，您待会儿尝尝。”

师傅抢在我前面进了卧室，即时关掉了电脑的浏览器页面，又不放心地关了显示屏，才在桌前落座。

我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夹起一块鸡蛋送入嘴中，不出所料，鸡蛋上的蕃茄汁一沾舌头，先是一阵干呕，随后，师傅连同黄色的胃液都吐了出来……幸好饭桌上讲究师长先动筷……虽然是我厨艺不佳才做出了一道能吃死人的菜，但谁非让我来做饭的，于是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问道：“好吃吗，师傅？

西红柿汲取日月辉光，鸡蛋更是谷饲鸡所下，这一道西红柿炒蛋可谓集聚天地灵气，色香味俱全……哎，您怎么吐了？”

“要不然你自己尝尝？！”

过了半晌，他才首起腰来，捧起盛粥的碗，这回谨慎的多了，只是稍稍泯入一口，我见师傅没吐出来己是喜出望外，等他喘上一口气，当即宣布：以后禁止我再进入厨房。

我硬着头皮喝下半碗粥，简首是在用喝粥压制住粥本身带来的恶心，才勉强没吐出来。

收拾完餐具，又把那一盘西红柿炒蛋倒入鸡食槽后，才算开始了第一天的学习。

“杀父弑师，心存歹念，乃是天下头等的罪过。

本道身为茅山派第六十三代宗主，暂且饶过你谋逆的罪行，只盼你改过自新，每晚打扫庭院、浇花除草、清洗衣物要更加用心……”原来除了做饭，还有这么多的活等着做，“师傅，你不是第五十三代宗主吗，怎么又变成六十三代了？”

“咳，咳，哼……我向来潜心修炼，从不在意这些身外虚名什么的……现在开始上第一堂课，先带你长长见识。”

师傅说着从抽屉中取出数个玻璃瓶，其中盛放的液体颜色各不相同，他拿起左手起第一瓶，介绍道：“这里面装的是牛眼泪，用柳枝识蘸取泪液抹在人眼上，没干之前能看清周围的鬼魂，是咱们道士一行的眼睛。”

“那传说的阴阳眼是不是不需要用到牛眼泪？”

师父一脸的不屑，“只有天生道体之人有用阴阳眼的潜质，还是得靠据个人修为，借自身气力冲开穴位才行，你就甭想了。

要解开鬼下咒，也是这个道理。”

师父端起第二瓶液体，长出一口气道：“你师爷可就有这本事……这里面是童子尿，所谓童子不一定指儿童，凡是体内阳气纯正的男性，嗯，就是未尝沾染女色……”童子尿的颜色与牛眼泪十分相近，都是淡黄色的液体。

“这瓶不会是您尿的吧？”

我打趣地问师父，谁料他竟半晌不答话了。

“本道心系天下苍生，岂可苟且于儿女情长，男性本为阳刚之体，女子则以阴柔居多，若是克制不住内心情欲，则使体内阴阳失衡，其后尿液的功力自然要弱的多了…”师父还想强行解释他西十余岁打光棍的事实,手机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

“出工费两万。”

“我们这是明码标价的，这次是我和徒弟一起来。”

“好，我们晚上十点到。”

师傅挂了电话,在书架上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本没有封皮的穿线书，扉页上是手写的书名《符咒大全》，“你照着上学着画就行。”

说完，他递给我一沓黄纸，教我用五帝钱分东西南北中压住，强调画符要一气呵成，必须一笔画完方可奏效，他递予我半瓶黑墨水,便匆匆离开了。

我听他接电话的语气,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我还什么都不会呢，干嘛非要把我带上……我捧着那本破书逐页翻过去，随意挑出一个“奔雷符”，还有一个“引雷符”，照着样子学着画，书上说，得先用“奔雷符”招来云雨雷电，再以“引雷符”，蘸了指血，向目标掷出后，借天雷杀伤对方。

就这样我一连画了数张歪歪扭扭的符咒,说是只在画“奔雷符”一种，但却画出十八种版本来。

我瞧见师父在院里杀鸡，使用一根手指粗的玻璃棒，将鸡的喉血引流进了碗里，我猜这也是为晚上驱鬼准备的，他将鸡血分装入若干玻璃瓶里，才拎着除了毛的鸡肉进了厨房。

晚饭时，他一人吃完了大半只鸡，按照他早上十点起床的作息来看，原就只吃两顿饭，今天更是一顿没吃上……吃完饭后，师父忙着在书房里画符，一连画了十张一样的符咒，不同于我画的那些，他是用朱纱画的，说是画倒不如说成写，由右而左，游刃有余。

据他所说，这一种叫作“阳春符”，乃是以人体阳气相逼，与恶鬼正面交锋。

至于为什么这种得用朱纱画，是怕我浪费，其实每种符都得用朱纱才能起效……另外，一张符若是画成了，也是会消耗人体内力的。

我打扫完庭院中的卫生，再回到书房，桌上己密密麻麻摆满六七种符咒。

大多数是左右各有撇那形成的边界，将图案约束在符纸中央，除“阳春符”大开大合，好似包罗天地万象，另有一套符咒独树一帜，只由各种道教符号组成，但又各不相同。

待到晚上九点，师父才示意我动身出发。

“师父，咱们到那要多长时间？”

“一个半小时,”他一也走路,一边看手机,我瞧见他在刷百度，搜索词条上写着：道士该如何驱鬼…“那咱们不是要迟到了吗？”

师父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就让他们等着。”

锁上道观的大门，上了他的三轮电驴，再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一片旧厂区里，我们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幢墙体剥落的住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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