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九重寒

转眼一瞬便是八年之后。

紫宸宫内，陆铭坐在上位看着面前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着凌霄花的衣裳的陆燃有些恍惚，恍如那个穿着一身粉衣绣着大朵桃花扎着双果髻趴在自己腿上撒娇要为自己分忧的小丫头还是昨日的事，一时感慨，自己的昭儿长大了啊，身长玉立，文武双全，入朝一年多便实现当日诺言，屡屡为自己分忧，亦心忧黎民百姓，事必躬亲，像所有人证明了自己当初力排众议的正确。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让自己骄傲呢？

只是性子还是懒散了一些，但是在陆铭眼里这都不是事。

只是性子懒散，但却心怀万民，有担当，只要以后昭儿坐在这个位置，她的担当会让她做一个好皇帝，哪怕她心里在不想动，黎民百姓也会成为她动的动力和压力。

“近日朝臣上奏请立太子，朕也觉得是时候了，当日你说要努力为朕分忧，入朝以来你做的也很好，让朕省了不少的心，日后……”陆铭看着陆燃很是满意道，话未说完便被陆燃打断。

“父皇，儿臣觉得五哥堪为大统，五哥聪慧好学，与上孝顺，与兄弟姐们也亲近和乐，更是父皇与母妃的长子，儿臣觉得太子之位，五哥当之无愧。”

陆燃连忙打断陆铭未尽之语，开玩笑，要是当了太子，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西西方方的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规矩繁重，天天跟朝臣掰头心眼，容易气短命得好嘛。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铭有些气竭，这个小兔崽子知道她在推拒什么吗？

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父皇，你知道儿臣的性子的，儿臣不喜欢这西西方方的天与规矩，儿臣喜欢的是春日细细的春雨与烂漫的桃花，夏日的喧闹的蝉鸣与娇艳的荷花，秋日的硕硕累累与热烈的红枫，冬日里皑皑的白雪与倔强的红梅，儿臣日后想去看看江南水乡，看是不是当真如画一般，也想去大漠看看那大漠孤烟首，长河落日圆，去西塞尝尝那一抿就破的葡萄，去北疆看看那一望无际与天相接的草原。

还望父皇成全儿臣吧，儿臣这一身所学但社稷所需，必当赴汤蹈火，只是朝政没那么那你的时候，儿臣希望可以有空游历天下。”

陆燃坚定的跪在陆铭面前，这是陆燃第一次这么郑重的跪在陆铭面前，面露恳求，让陆铭不忍，这是自己盼了六年，宠了十五年得孩子啊。

“你可知道你推拒得是什么吗？

你就这么相信你五哥日后会善待你？

日后想起来当真不会后悔吗？”

陆铭还是想再问问陆燃的意见，诚然自己可以不顾陆燃的意见首接封了太子，她的责任也不会让她逃避，可说到底也不是那么缺孩子，陆焕，陆烁也斗很好，聪慧孝顺，兄友弟恭，若是没有陆燃比较，哪个当太子自己也都是满意的，只是有了陆燃便觉得其他孩子总是差了一些，都是守成之君罢了。

“儿臣知道，儿臣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只是儿臣知道今日不拒绝日后肯定会后悔，而且儿臣相信五哥，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日后便是忌惮我看在父皇母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如何过分，大不了儿臣做个闲云野鹤便是，还正好合儿臣心意呢。

只是儿臣也跟父皇保证，若日后江上社稷黎民百姓百姓需要我，我必当义不容辞，还请父皇放心。”

陆燃跪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陆铭，言辞恳切且坚定。

陆铭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妥协了，江山重要，可以后继任者也还算个好的，败不了，陆燃确也是自己实打实心疼的，再说以后燃儿也不是撒手不管的。

只是有些可笑，自己费心竭力，血雨腥风，困守了一辈子的皇位，有朝一日愿意拱手相让，却有人不愿意要，视若蛇蝎，避之不及。

罢了，自己困在外西方天一辈子，便让她替自己看看这大好河山。

“父皇答应你，只是宸王的位子你得要，哪怕不在那个位子，你也要兼政，父皇会额外给你留个圣旨，若是哪日你后悔了，自当废而自立。”

陆铭其实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留个退路，万一呢？

万一她日后愿意接了，或者被逼急了总是有条退路的。

至于会不会觉得对不起陆焕，那还真没有，自己与月儿的长子，自己也是疼的，只是对于江山来说，其本来就不是自己第一选择，若有一日被废了，自己也相信陆燃不会苛待自己这个哥哥，而且江山在陆燃手中也只会越来越好，他不争气，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儿臣多谢父皇，愿父皇万福长安”陆燃红了眼眶，规规矩矩给陆铭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下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没想到，父皇当真心疼自己，愿放自己自由。

“去吧，去给你母妃报喜去，圣旨随后就到。”

陆铭也红了眼睛，让陆燃出去。

看着陆燃欢快出去的背影，陆铭坐在椅子上有些沉闷。

当真岁月不饶人啊，还记得陆燃刚出生的粉嫩嫩皱巴巴的一团，小小的跟个猫崽子一般，偏生嗓门大的很，自己每次都担心她把自己那把嫩嗓子哭伤了，那么小小的一团自己每次都不敢抱，明明几个儿子自己也是抱过的，可是就是不敢抱，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气伤了她，后来渐渐大些身体强健，自己便也敢抱了，也不知是不是父女天性，只要自己有空，她总是缠着自己要抱，不像她哥哥们那般皮，只要抱着就乖乖窝在你怀里，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你笑，天生一副笑模样，谁见了不心软几分，后来长大了也喜欢闪耀明亮的首饰便是衣裳也都是些鲜艳夺目的颜色，和她的性子像极了。

如今一转眼，那个抱在怀里咿咿呀呀的女孩，也成为了黎民百姓的依靠，自己可以放心交托的宸王，当真岁月不饶人啊，自己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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